第300章 第一夜战报(2/2)
帆布上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晨光顺著他银白的发梢淌下来,在肩头织成一片碎金,照亮了远处山道上蠕动的人影。
十几个学生互相搀扶著往下挪,藏青色训练服被泥雪糊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袖口和裤脚结著冰壳,有人左臂吊在胸前,绷带渗著暗红的血渍,被冻得硬邦邦的;
有人把捲成筒的睡袋顶在头上,布料上结著的霜隨著脚步簌簌飘落,倒像顶滑稽的白帽子。
最前头的男生背著个女生,那女生的裤腿渗著暗红的血渍,在雪地上拖出断断续续的痕。
“是十九班的。”余秀灵站到管御风身边,望著那群越来越近的身影,“他们昨晚被『青蛇』带队端了营地,两个女生脚踝扭伤,信號弹是班长哭著发的。”
管御风没说话,只是望著那些学生走近。
学生们经过教员营地时都低著头,帽檐压得老低,没人吭声,只有积雪被踩碎的“咯吱”声在山谷里迴荡,偶尔掺进一两声压抑的痛哼,像被捂住嘴的呜咽。
有个矮个子男生经过帐篷时,突然顿住脚,冻得发红的手猛地扬起。
他手里攥了一路的信號弹保险栓被狠狠扔在雪地里,红色塑料壳撞在冻硬的土块上,弹了两弹,骨碌碌滚到管御风脚边,壳子上还沾著点黑泥。
“可恶!”男生的声音又哑又急,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片,眼泪混著雪水顺著冻裂的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凝成细冰碴,“我们明明能撑到天亮的……”
他身边的女生赶紧拽了拽他的袖子,指尖在他胳膊上捏了捏,嘴唇动了动,大概是在说“別再说了”。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营地拐角,只留下那枚红色的保险栓,在晨光里亮得像颗没燃尽的火星。
管御风弯腰捡起保险栓,塑料壳上还留著被攥皱的指痕,边缘的毛刺扎得手心发痒。
他直起身时,把简报往桌上一拍,铁皮桌面发出哐当巨响:“让陈墨把这些淘汰名单贴到公示栏最显眼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还有,”他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山道,那里又冒出一串新的身影,像刚从雪地里钻出来的芽,声音里的寒意淡了些,“告诉下山的学生,食堂备了热汤,多加生薑,让他们暖暖身子。”
……
半山腰的缓坡被昨夜的新雪盖得严实,踩上去咯吱作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三班的担架队正沿著被踩实的雪道往下挪,两个男生一前一后抬著简易担架,杉木桿在肩头压出深深的红痕,他们刻意把脚步放得极缓,腰弯得像两张拉满的弓,生怕顛簸扯动担架上的人。
担架上躺著的学员左臂缠满绷带,白纱布早就被血浸透,凝成深褐色的硬块,像层僵硬的甲壳裹在防寒服袖子上。
他闭著眼,眉头却拧成个疙瘩,每次担架轻微晃动,嘴角都会抽一下,喉间溢出细碎的痛哼,混在风雪里几乎听不见。
旁边跟著的短髮女生怀里捧著根断成两截的登山杖,右手食指反覆摩挲著参差不齐的断口。
昨天她用这根杖挡下黑熊挥来的橡胶棍,结果硬生生被砸断,杖头的合金尖在晨光里闪著冷光,边缘还沾著点橡胶屑。
她低著头,帽檐遮住大半张脸,只能看见冻得发紫的鼻尖。
“別耷拉著脸!”带队的导师突然停下脚步,军靴碾在冰碴上发出脆响,声音像块石头砸进山谷,盪出层层回音,“回去抄一百遍《生存手册》!每字每句都给老子刻进骨子里!”
他抬手点了点担架,又指了指女生怀里的断杖:“这次只是让你们尝尝疼,下次再这么毛躁,直接捲铺盖滚蛋——那才叫真的『淘汰』!”
队伍里有人闷闷地应了声“知道了”,声音里还带著哭腔。
抬担架的高个男生偷偷抬眼,看见导师腰间的军用短刀在阳光下闪了闪,又赶紧低下头,咬著牙把担架再抬稳些。
没人说话,只有雪被踩碎的咯吱声、担架杆的轻响,还有风卷过松枝的呜咽,在缓坡上慢慢往下淌。
雪道旁的松树掛满了冰棱,长短不一地悬著,像串倒垂的水晶。
阳光穿过枝椏的缝隙洒下来,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金点,落在那些年轻的背影上,像给这趟仓促结束的拉练,烙下了道清冽的印。
(第一夜淘汰班级:三班,五班,七班,十二班,十九班,三十九班,六十班,六十四班,七十二班,八十八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