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诛心(2/2)
他忽地直起身子,袖袍带起一阵清风,將案上檀香吹得斜斜飘散。
“如今浮屿之上,何人为首席?“
裴语涵一怔,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玉佩,青葱指尖在袖口若隱若现。
“这...也不能说么?“朱厚熜挑眉,故意將茶盏重重一搁。
“殷仰、承平、白折三人共掌。“裴语涵脱口道,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竟被这徒弟牵著鼻子走。
她不由蹙眉,却见对方眸光忽暗,似有寒星坠落。
“果然如此...“
那声低语裹著窗外风声,竟透出几分肃杀。
裴语涵心头微颤,正欲追问,却见朱厚熜已敛了神色,只余檀香在他眉宇间繚绕。
暖阁內一时静极,唯闻窗外风吹梅枝,声声入韵。
......
殿前积雪渐深,琼英簌簌,將远山近树尽数掩作素裹。
飞絮般的雪片层层叠叠,在琉璃瓦上积出半尺厚的银装,远远望去,整座寒宫恍若广寒仙境。
演武场上,两道身影在风雪中翩若惊鸿。
剑光流转间,雪还未近身便被剑气绞碎,化作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
赵念的剑势如流风回雪,俞小棠的剑招似寒梅破雪,二人衣袂翻飞,倒真似那月宫里的仙人在琼楼玉宇间对舞。
朱厚熜负手立在廊下,呵出的白气在眼前氤氳飘散。
裴语涵独坐暖阁,窗外风雪渐盛。
朱厚熜临走时的话语犹在耳畔迴响,字字如冰锥刺入心扉。
“做人...当存谦逊之心。“
“莫要自视过高。“
“更莫要將剑宗...凌驾於己身之上。“
她素手紧握茶盏,青瓷上凝结的霜被体温融化,在掌心留下湿冷的痕跡。
“叶剑仙既能拋下剑宗闭关五百载...“
“便已说明——剑宗於他,不过浮云。“
“而你...“
茶盏突然“叮“的一声轻响,原是她的指尖在微微发颤。
“於他而言,亦非不可或缺。“
窗外风雪呜咽,仿佛在应和这番诛心之言。
“似这般人物,心中所重...“
“唯有他的道。“
裴语涵倏地抬眸,眼中似有剑光闪过。
“若你为保全剑宗...“
“行差踏错...“
“可曾想过...“
“会否...坏他道心?“
风吹梅枝,搅碎窗外透进的光线,映得她面容阴晴不定。
五百年来坚守的信念,此刻竟被一个初入门的弟子三言两语搅得支离破碎。
她忽然想起那年潮断峰上,师父转身离去的背影——那般决绝,连一片衣角都不曾为她停留。
“剑宗...不重要么?“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剑鞘上的纹路,这把剑是师父亲手交给她的。
窗外风雪呼啸,恍惚间又听见那个声音:“语涵,剑道贵在纯粹...“
茶盏突然从颤抖的指间滑落,在青砖地上摔得粉碎。
裴语涵望著满地瓷片,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也跟著碎了一地。
原来这五百年的坚守,在师父眼里,不过是...绊脚石么?
“师父的道...“
她喃喃自语,一滴清泪坠入碎瓷之中,溅起细微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