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戊寅內侍贪墨录》(1/2)
思绪迴转,朱明深吸一口气,那腐朽的檀香混合著墨臭涌入肺腑,竟让他感到一种异样的清醒。
抬起头,朱明看向角落阴影里垂手侍立的王承恩。
这个史书盖章的“愚忠”老奴,是他此刻为数不多能抓住且可能值得託付的力量。
“承恩!”朱明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穿透性的力量,在死寂的书房里响起。
听到崇禎叫自己的名字,王承恩浑身一颤,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深弯下腰,额头几乎要触到膝盖:“老奴在!”
盯著他白的头髮和微微颤抖的背脊,朱明缓缓开口:
“若朕今夜暴毙於这深宫之中……汝,当如何自处?”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固,御书房內落针可闻,唯有窗外呼啸的寒风拍打著窗欞,发出呜咽般的哀鸣,更添死寂。
王承恩的身体猛地僵住,仿佛被无形的冰霜冻结,可他的脑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陛下这是何意?为何会说他死后,自己该如何自处?……
思索良久,王承恩动了。
他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生气,又像是被某种巨大的悲愴攫住。
“扑通”一声,王承恩双膝如同两块石头,狠狠砸在坚硬的金砖地上。
那声音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
他没有抬头,只是肩膀剧烈地耸动著,浑浊的老泪如同决堤的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光可鑑人的金砖上。
“陛……陛下!”他的声音破碎不堪,似是带著泣血的哭腔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忠诚。
“老奴……老奴侍奉先帝於潜邸,又蒙陛下信重,执掌东厂……此残躯贱命,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若……若真有那一日,陛下龙驭上宾……老奴必……必自绝於陛下灵前,追隨陛下於九泉之下!黄泉路冷,老奴……老奴愿为陛下掌灯引路!”
王承恩的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呕心沥血般嘶喊出来,带著浓重的血腥气。
说完这些话后,王承恩將头微微抬起头,布满皱纹的额头上赫然是一片刺目的殷红。
没想到方才的伏地叩首,竟已皮破血流。
那额头上蜿蜒流下的鲜血,刺目惊心,那句“必自绝於陛下灵前”,更是如同歷史的迴响,狠狠撞在朱明的心头。
史书上那句“帝崩,承恩即自縊於帝侧”的文字,瞬间变得无比鲜活。
愚忠?
或许?
但在这大厦將倾、人人自危的明朝末期,这份浸透了鲜血的愚忠,却是朱明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火种。
看著王承恩额头渗血、涕泪横流的模样,朱明眼中最后一丝柔软被彻底压下。
他需要这把刀,需要这把浸透著愚忠与鲜血的刀去切开这腐烂王朝的脓疮。
“好,好一个『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
朱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刻意为之的激赏。
他站起身,绕过巨大的御案,一步步走到王承恩面前。
赤足踩在冰冷的金砖上,无声无息,却又似带著千钧的重量。
终於朱明在王承恩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著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奴。
“抬起头来,王大伴。”朱明的声音低沉,却蕴含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听到“王大伴”三个字,王承恩身体猛得一颤。
不过他依言缓缓抬头,额上的血痕在昏暗光线下如同一条狰狞的蜈蚣。
朱明伸出手,却不是去搀扶,他的手指如同判官之笔,精准地指向御案深处一个被重重奏章压著的紫檀木小匣。
那匣子通体暗沉,唯有锁扣处,刻著一个阴鷙狰狞、獠牙毕露的狴犴兽头。
那是东厂最核心、最血腥的密档標记。
“看见那个匣子了吗?”
朱明的指尖几乎要点在狴犴兽冰冷的獠牙上。
之后,他又將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般道:“《戊寅內侍贪墨录》,崇禎十一年,你亲手呈给朕的。”
听闻此言,王承恩的身体又剧烈一震,眼中瞬间被骇然和难以置信填满。
《戊寅內侍贪墨录》——那是他师傅曹化淳数年前奉旨秘密查办惊天巨案时整理的铁证。
那里面记载有太多罄竹难书的罪恶。
最后为了给他铺路,这个卷宗是由他呈给崇禎皇帝的。
至於他师傅曹化淳因为查办这件大案时得罪了太多人,一年后被迫告老还乡。
而那件惊天巨案因牵连太广、阻力如山最终被强行搁置,卷宗也被深锁於东厂最黑暗的角落。
皇帝此刻提起这个尘封的血案……用意何在?
难道……
“朕给你七天!”
朱明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铁锤砸下,粉碎一切侥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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