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毒计(1/2)
这里是御马监掌印太监杜之秩的私邸,与司礼监值房的庄严肃穆不同,这里布置得异常奢华舒適。
上好的银霜炭在巨大的铜兽炉里燃烧,室內温暖如春,瀰漫著名贵沉香的馥鬱气息。
地上铺著厚厚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至於不远处的墙上还掛著几幅意境悠远的宋元古画,多宝格里陈设著精巧的玉器和珐瑯器。
无不彰显著主人地位之尊崇和品味之“高雅”。
只是此刻聚集在这里的几位大璫,脸上却无半分閒適,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惊惶与怨毒。
为首是御马监掌印杜之秩,五十许年纪,麵皮白净无须,保养得极好,但他此刻眉头紧锁,眼神阴鷙。
手指无意识地捻著一串油光水亮的沉香佛珠,却捻不出半分佛性,只有焦躁。
左下座位坐著的是尚膳监掌印太监李凤翔,此人身材肥胖,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弥勒佛模样。
右下座位坐著的是御用监掌印太监张源,此人个高及痩,眼窝深陷,目光闪烁不定。
此外还有都知监掌印杜勛,针工局掌印钱一天,神宫监掌印李玉龙,以及宫中各种大璫。
这些人皆是十二监、二十四衙门里手握实权、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大太监。
此刻他们如同丧家之犬,挤在这间暖室里,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都说说吧!”杜之秩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王德化悬尸东华门,张云汉抄家灭门,如今连成国公这颗大树,也被连根拔起了。”
他浑浊的老眼扫过眾人。
“陛下这是要把咱们这些老骨头,连同那些勛贵外臣,一起扫进棺材里啊!”
“杜公公说的是。”王之心尖细的嗓音带著压抑不住的怨毒和恐惧。
“褚宪章那小崽子,仗著陛下撑腰,刚坐上掌印的位子,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咬人了。”
“王承恩那条老狗,更是像闻著血腥味的鬣狗,这些天借著『肃清王德化余党』的名头,在十二监、二十四司到处抓人。”
“咱们手下多少得力的孩儿,不明不白地就被锦衣卫拖走,再这么下去……”他打了个寒噤,没敢说下去。
“成国公那边,也是咱们大意了!”
杜勛捶了一下桌子,恨声道:“原以为借他的手,给陛下添点堵,让他知道离了咱们这些『家奴』,他连宫里刮什么风都弄不清楚。”
“谁曾想……陛下手段如此酷烈,那朱富也是个废物,事情办砸了不说,连牙牌都落在了净军手里,这下好了,把咱们也牵扯出来了。”
“牵扯?”
王之心冷笑一声,脸上的肥肉抖动著。
“何止是牵扯,成国公倒了,他供没供出咱们?陛下心里能没数,王承恩那老狗查来查去,迟早会查到咱们头上。”
“褚宪章那小子,巴不得踩著咱们的脑袋往上爬呢?”
王之心曾掌管过东厂,消息最为灵通,深知王承恩的调查已经触及到了他们的核心利益圈。
“那……那怎么办?”
尚宝监掌印太监卢九德声音发颤。
“陛下现在杀红了眼,连国公爷都说杀就杀,抄家灭门……咱们……咱们……”
“慌什么!”
杜之秩猛地睁开半闭的眼睛,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老狐狸般的精光。
“天还没塌,陛下是厉害,但他终究是天子,是这紫禁城的主人,可这紫禁城离了咱们这些『家奴』,他睡得安稳吗?吃食放心吗?消息灵通吗?”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著一种蛊惑人心的阴冷:
“陛下不是要整顿內廷吗?不是要扫清积弊吗?”
“好啊,那咱们就让他看看,没了咱们这些『积弊』,这宫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杜公公的意思是……”王之心眼中凶光一闪。
“五计齐下!”杜之秩捻动佛珠的手指停住,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第一计,攻心为上,乱其视听!”
“陛下不是刚在玄武门演了一出『仁君』的好戏吗?那咱们就帮他把这『仁德』之名扬得更广些,只不过……”
他阴惻惻地一笑:“要换个说法,咱就说陛下亲临疫区,不惜龙体,实乃感天动地。”
“然陛下乃真龙天子,身系国运,如此轻涉险地,沾染污秽,恐有伤龙体,折损国祚,此乃上天警示。”
“更有甚者,可私下散布流言,就说陛下亲尝汤药之举,实为那垂死小太监所染鼠瘟邪气侵体。”
“其龙体已然微恙,需静养祈福,不宜再动刀兵,行那严苛之事,以免衝撞神灵,加重灾劫。”
此计极其阴毒!
利用皇帝亲临疫区的事实,將其扭曲为“不顾龙体安危”、“沾染晦气”、“恐伤国运”的负面信息,甚至暗示皇帝已经染病。
在鼠疫横行、人心惶惶、极度迷信的当下,这种流言一旦散播开来,足以在朝野內外掀起巨大的恐慌和质疑。
尤其是那些本就对皇帝铁血手段心怀不满的官员和勛贵残余,这將是攻击皇帝“不修德行”、“触怒上天”的绝佳口实。
这样可以逼迫皇帝为了“平息天怒”、“安养龙体”,从而不得不放缓甚至停止对內廷的清洗。
王之心眼睛一亮:“妙啊,此计甚妙!流言如刀,杀人不见血,咱家手下那些崽子们,散布消息最是在行。”
“第二计,断其耳目。”杜之秩接著说道。
“陛下如今倚重王承恩、褚宪章,靠的就是他们能传递消息,掌控宫闈。”
“王公公你曾执掌东厂旧部,宫內宫外的眼线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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