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三环对灭弹（2/2）

这么多年来，克里斯蒂娜始终將自己层层包裹，面容、性別、习惯，乃至存在的痕跡。她早已习惯成为影子，仿佛自己无足轻重。

然而命运从不理会她的意愿，无论谁得到她，都將紧握维多利亚帝国的继承权与完整的圣杯道途。这是不爭的事实，是连她自己也无法否认的宿命。拯救维多利亚之前，她得先保护好自己。

“抱歉，仅仅觉得你的体型和爱好特別有反差感，我又没有资格隨意评价他人的爱好。”李林摇摇头，他递给克里斯蒂娜五枚金幣，“那名邪教徒上了通缉令，他的赏金，也有你的一份。”

五枚金幣？这够我吃多少顿饱饭了！

克里斯蒂娜本想继续和李林爭论自己的爱好是否显得太过女人，话到嘴边，她的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被掌心里的金幣吸引。

李林心想以克里斯那近乎偏执的骑士道精神，游歷诸国期间，怕是没少剿灭沿途的邪祟恶徒。不过……这傢伙该不会从没想过拿著通缉令去领赏金吧？

“克里斯，你应该知道解决通缉犯是能领取赏金的吧？”李林试探性地问道。

“我知道，就是有些不便！”克里斯蒂娜的声线陡然拔高，她的两只手伸进恶龙和骑士布偶里搅弄著手指，仿佛缝製出的线头能够缠绕住慌乱的思绪。

克里斯蒂娜急於辩解的模样，在李林眼里反倒是有些欲盖弥彰。

她的世界如同晨光穿透水晶般澄澈，容不得半点污浊。在她心中，骑士道的光辉足以令教廷壁画中的圣灵都黯然失色，为无辜者执剑，向暴虐者亮刃，这对她而言是铭刻在灵魂中的誓约。

若要让正义之剑为金钱所腐蚀，因赏金的多少而决定剑锋所向，那便是將神圣的信仰践踏在泥淖之中。

当她逃离维多利亚帝国时，这种对骑士誓言的背叛，仿若腐化发烂的瘟疫，在那片曾经神圣的土地上蔓延肆虐。

李林大概明白了克里斯的情况。他不由得轻笑。

克里斯就是这样將骑士美德奉若圭臬的傻瓜，纯粹得近乎天真，执著得近乎偏执，正是这份不掺一丝杂质的赤诚，才让李林对他生出了难以言喻的好感。

“你的身体……现在好些了吗？”克里斯蒂娜抚摸著蒙格玛丽的毛髮，安抚独角兽的情绪。

“好多了，除了伤痛还在痛，以及不能有剧烈运动之外，几乎和以前没什么区別。”李林在克里斯面前伸展躯体，证明自己確实没有大碍。

“这座小镇，哪里可以吃东西？”克里斯蒂娜问道，“我说的是正经餐馆，不是麵包房。”

麵包房里的白麵包太贵，如果想用白麵包吃饱，五枚金幣不够她吃几天。

相比之下，土豆泥便宜、量大且管饱，味道也不算难吃，成为她流浪后最常吃的食物。

克里斯能问出这种问题，再加上她之前非常勉强才接受了自己提供一顿餐食的邀请，李林心想从昨天晚上算起，除了那篮苹果，他该不会什么都没吃吧？

“克里斯，从昨天到现在，你有没有吃过饭？”李林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克里斯是真的不懂得变通啊，“如果没有，不如来我家吃。黑森镇没几个好厨子，餐馆大多也是卖酒的，除此之外只会卖些咸得发齁的焗豆。”

“这样好吗？”克里斯蒂娜本是要拒绝的，然而像破窗效应所揭示的那样，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很容易会有第二次，於是她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不过她要求食材由自己购买。

李林收拾好克林索尔牧师的房间，带上了换洗衣物和隨身物品。

在回福利院前，他决定先去维斯家看看。

这实在很反常。

往日即便是最普通的头疼脑热，维斯都会雷打不动地第一时间赶来；而今自己险些丧命，他却不见踪影。

维斯的木屋坐落在黑森镇最边缘。

当年维斯与李林同住在福利院，直到那场改变命运的资质检测中，维斯体內觉醒了术士血脉，这让镇长殷勤地“馈赠”了一处房產。而维斯最终固执地將这栋房子选在了连野狗都鲜少出没的荒僻角落。

或许维斯比谁都清楚，纵使他性格再恶劣乖戾，那些想从术士血脉中获利的人，也会如蝇逐臭般趋之若鶩。

李林的手掌贴上木门，未锁的门扉隨著他的触碰无声滑开。维斯的房间与他自己的如出一辙，都是极简的风格，一张窄床，一个橡木橱柜，一套斑驳的书桌椅。

全部家具就这些。

屋內空无一人。唯有书桌上那封墨跡未乾的信件昭示著主人刚离去不久。新鲜的墨香在空气中浮动，笔跡边缘还泛著湿润的光泽，显然从落笔到被发现，不过转瞬之间。

信纸上的字数不多，李林拿起信，读了起来：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跑路了。昨晚在礼拜堂，我和克里斯剿灭了所有尸鬼，没让一只溜进中庭，也算是没辜负你的信任。

首先得向你道歉。作为的好朋友，没能在你醒来后守在床边，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医药费我已代你付给蕾菈女士。这位姐姐人挺好的，就是眼神有点嚇人，要是她按市价收费，我这点积蓄怕是只够给你收尸了。

那个邪教徒是通缉犯，赏金应该不少。我知道你肯定会给我留一份，就先替我保管吧，下次见面时再亲手交给我。

维伦塔尔那边贵族与平民矛盾激烈，你可能会遇到些麻烦。很遗憾不能陪你共渡难关，以你的能力，把那些找茬的傢伙揍得满地找牙肯定不成问题。

我们各自都有不愿言说的秘密，这点心照不宣。有些路註定要独行，所以別想著来帮我。虽然我们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过你比我克製得多，也更有底线。

但愿重逢时，我们纵使做不成朋友，至少不要兵戎相见，成为敌人。

书桌底下有我备用的猎刀，留给你的，你不介意暂时就凑合著用。

你永远的好朋友，

维斯

信纸上的內容写得並不煽情，这是一封好朋友写给自己的离別信，仅此而已，所以不需要悲伤，也不需要难过。即便这样告诉自己，但眼角处仍然传来酸楚，李林弯下腰，从书桌下摸到一块被布条包裹的硬物，是维斯留给他的那把猎刀。

准確的来说，是神圣赫斯帝国军队的制式短剑。

李林轻轻带上房门，在黄昏中最后回望那座孤零零的木屋。他知道，这世间每个人都在奔赴独属的命运，维斯已先行启程，而他也该迈出第一步了。

在这个命运车轮滚滚，谁也不知道车辙会通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