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那年往事(三)(2/2)
“额爹说了,白家的种,没一个孬的!”
话没说完,一只粗糙的大手突然按在了他头上。
力道不重,却让他瞬间噤了声。
白崇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
黑夜里脸上的蜈蚣疤在油灯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军装领口敞著,露出的绷带还渗著血,可眼神却比晒穀场的风还冷。
“守疆。”
就两个字,白守疆的倔劲儿一下子泄了。
肩膀垮下来,低头盯著自己的鞋尖。
“爹……”
白崇山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塞进儿子手里。
贾德顺闻到一股肉香——是腊肉!
这年头,肉比金子还金贵。
“吃,还有……贾叔的孙子德顺是吧?
你们一起吃,娃娃就是要吃肉嘛。”
白守疆没动,突然抬头,眼圈通红:
“爹!额要跟你去!额能行!
爷爷教的,额已经会一点了。”
“闭嘴!”
白崇山一声低喝,声音大得祠堂里几个刻牌位的大人都停了手。
他蹲下身,平视著儿子,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砸在地上似的:
“听著,咱白家塬十四岁以上的男丁全走,这是为啥?
就是给你们这些小娃娃个活路!
你几岁?九岁!
毛都没长齐,拿什么跟鬼子拼?”
白守疆嘴唇哆嗦著。
突然身上涌起一团团黑色的炁。
“额会这个!额天天练!爷都说额有天分!”
贾德顺瞪圆了眼。
他只晓得白家有什么煞炁附体手段。
但是这团黑炁显然已经超过了他的认知范围。
白崇山眼神一厉,猛地抬手——
啪!
一记耳光结结实实甩在白守疆脸上,声音脆得嚇人。
小孩被打得偏过头去,却硬是咬著牙没哭,只是嘴角渗了丝血。
祠堂里鸦雀无声。
白崇山的手在抖,那条疤抽搐得像活过来的蜈蚣。
他一把扯过儿子,死死按在怀里:
“蠢货……你当打仗是过家家?
鬼子有枪!有炮!也有会炁的异人。
你娘怎么没的?啊?”
白守疆终於哇地哭出声,小拳头捶著父亲的肩:
“那你们也別去!別去!
让军队打不行吗!
凭啥非得是咱白家!凭啥啊!”
油灯噼啪爆了个灯。
白崇山沉默了,他安抚著怀里的白守疆。
“全国哪里没有出力?
上海一天就打没了几万人。
国难当头,全国上下唯有一致……”
白崇山的声音却又戛然而止。
作为白家首批派去南边广州去上军校,去学习洋人军阵布防之术的他。
多久没有落屋了?
“听著疆娃子。”
白崇山给儿子系好袄,动作罕见地轻柔。
“白家塬不能绝户,中国更不能亡。”
你留下……”
他指了指供桌上密密麻麻的牌位。
“是替我们看著家,等打跑了鬼子……咱就回来去晒麦子去。
爹带你去坐在天上飞的大铁鸟好不好?”
贾德顺就看著眼前白家父子,不知道为什么想去找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