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许大茂的「善意」(2/2)
我没接话,把公式写完,合上本子。
他盯著我桌上的工具包看了两秒,忽然说:“以后我搬煤,是不是也得打借条?”
“你想搬,隨时可以。”我说,“登记一下就行。”
“那……要不我现在写一个?”他挠挠头,“反正閒著。”
我递过一张纸。
他接过,歪歪扭扭写下:“借三角板夹具一套,傻柱,用途:运煤,预计归还时间——明早。”
写完,他把纸拍在桌上:“这玩意儿真管用,上次用你那槓桿,一趟拉了八百斤。”
“工具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说,“你肯按规矩来,它才管用。”
他咧嘴一笑,端著缸子走了。
我收拾桌子,把那张飘进屋里的草稿纸也捡起来,准备扔进废纸篓。
可临到垃圾桶前,我又停了。
那串数字——1964-11-07——还在纸上。
我盯著看了两秒,最终没扔。
折了两下,塞进工具包最里层的夹袋。
这东西,说不定哪天能用上。
下午,我去厂里领新一批零件。
路过放映室门口,看见门缝底下压著一张纸,半边露在外面。
我弯腰抽出来,是排期表的副本,日期栏又改了,这次涂得更狠,墨水都洇开了。
我把纸叠好,放进口袋。
回院时,天已擦黑。
路过鸡窝,我脚步顿了顿。
昨夜修收音机撒的麵粉还没扫净,地上一层薄灰,几枚脚印模糊不清,但能看出是42码的鞋底纹路。
我蹲下,用卡尺量了步距。
前后脚间距七十八厘米,外八字,步幅不稳。
和许大茂走路的姿势,一模一样。
我站起身,拍了拍裤腿。
刚要走,眼角瞥见晾衣绳上,那张排期表不见了。
许大茂的裤子还在,裤兜却翻得更开了,像是被人急匆匆翻过。
我盯著那空荡荡的兜口看了两秒,转身回屋。
进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门侧的告示纸重新钉了一遍。
“借物登记,损坏赔偿;閒聊勿扰晚八后,本人需学习。”
钉子敲进木头,发出篤的一声。
我退后一步,看了看。
纸角压得平整,不会再被风吹起来。
然后我打开工具包,把游標卡尺、钢笔、草稿纸一一摆好。
最后,从夹层里取出那张排期表副本,铺在桌上。
拿起笔,我在背面写下一行字:
“许大茂,放映员,编號磨损,排期三度涂改,与事故记录时间衝突。”
写完,我合上本子,吹灭了灯。
窗外,四合院彻底安静下来。
只有晾衣绳上,许大茂那条工装裤在风里轻轻晃,裤兜空著,像一张闭不上嘴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