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云端的断弦（1/2）

魔都的夜雨不知何时停了。李毅回到“云端之塔”顶层的套房，厚重的房门在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门外马克斯沉默的注视，也隔绝了这座城市残留的最后一丝烟火气。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刺得他眼睛微微发涩。加密通讯录里，“奥利维亚·索伦森”的名字清晰可见。指尖悬停片刻，他按下了拨號键。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奥利维亚干练冷静的声音传来，即使在凌晨时分也听不出丝毫倦意：“老板？”

“奥利维亚，”李毅的声音低沉沙哑，带著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是我。”

“老板，请指示。”奥利维亚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语气中的异样。

李毅深吸一口气，胸腔里仿佛压著一块巨石。他望著窗外那片冰冷的星河，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东方星火』计划……取消。立刻停止所有前期接触和资源调配。所有已產生的费用，从我的私人帐户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奥利维亚显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指令感到意外。“东方星火”是她亲自领命、耗费巨大精力布局、针对华国影视娱乐市场的深度渗透计划，核心目標之一就是为李毅接近曾离创造“有缘”的契机。

这不仅仅是商业投资，更是老板情感攻略的关键一环。现在，计划启动在即，他却要取消？

“老板，您確定？”奥利维亚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確认，“所有框架协议都已就绪，三家目標公司的初步尽调已完成，资金池也已……”

“我確定。”李毅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却带著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全部取消。后续……没有后续了。”

奥利维亚再次沉默。几秒钟后，她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乾脆利落地应道：“明白，老板。指令已確认：『东方星火』计划即刻终止。所有后续处理，我会在24小时內提交报告。”

“辛苦了。”李毅低声道，隨即掛断了电话。

他將手机扔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身体重重地陷入宽大的沙发里，黑暗中，他闭上眼。

取消计划。这四个字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著他引以为傲的掌控力。他曾以为，金钱、权势、精心编织的“缘分”，可以为他铺就一条通往任何目的地的路，包括曾离的心。他习惯了攻城略地，习惯了將一切纳入他的版图，包括感情。

可曾离的眼泪，像一面冰冷的镜子，照出了他这份“掌控”背后的自私和残忍。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怕自己会迷失……”

她颤抖的声音，她眼中深不见底的悲伤和恐惧，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回放。那不是欲擒故纵，不是故作矜持，而是一个独立、清醒的灵魂，在面对巨大鸿沟时的本能退缩和自我保护。

他想起她穿著简单的麻裙站在龙脊关上的样子，清冷得像山巔的雪莲；想起她在华山之巔张开双臂时，眼底闪烁的、纯粹的光芒；想起她小口吃著火锅，被辣得鼻尖冒汗却笑得开怀的模样……那些瞬间的美好，真实而珍贵。

可他的靠近，他精心设计的“相遇”和“旅程”，他引以为傲的財富和特权，带给她的不是幸福，而是沉重的枷锁和无所適从的恐慌。他用他的方式去“爱”，却忘了问她，这是否是她想要的。

“不打扰……才是最好的爱护吗？”李毅低声自问，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消散，无人回应。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从未有过的迷茫席捲了他。他习惯了解决问题，习惯了制定策略，习惯了用行动去爭取。可这一次，他唯一能做的“爭取”，竟然是……放手。

心臟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陌生的钝痛。那不是失去牧场的愤怒，不是父母离世的悲慟，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绵长的酸楚，像一根无形的弦，在心底悄然绷断。

他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在黑暗中的雕像。窗外的魔都，在黎明前最深的夜色里，渐渐沉寂。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影。李毅不知何时在沙发上睡去，又或者只是闭目养神。他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但那份空洞的迷茫，已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取代。

他站起身，走进浴室。冰冷的水流冲刷著脸颊，带来短暂的清醒。他看著镜中的自己，英俊的面容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憔悴，但眼神深处，某种东西已经沉淀下来。

他换上了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动作一丝不苟。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显示著时间：清晨6：47。

他的手指在通讯录上滑动，最终停留在“曾离”的名字上。指尖悬停，仿佛有千斤重。昨晚门缝里她绝望的眼神，再次刺痛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信息框。手指在虚擬键盘上敲击，刪刪改改，最终只留下两个字：

李毅：保重。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最简洁、最直白的两个字。像一声嘆息，也像一个句点。

他盯著屏幕看了几秒，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清脆地响起，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水，漾开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隨即消失无踪。

他没有再看。转身，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简单行李，大步走向门口。

套房门外，马克斯·“坚石”·科尔森如同铁塔般矗立，身后是另外两名神情冷峻的保鏢。看到李毅出来，马克斯微微頷首：“老板，车在楼下。机场已准备就绪。”

李毅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走。”

一行人沉默地走进电梯，直达地下专属车库。黑色的奔驰s600防弹轿车早已发动，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李毅坐进后座，马克斯坐进副驾驶。车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车子平稳地驶出车库，融入魔都清晨稀疏的车流。晨曦微露，给这座巨大的城市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却驱不散李毅心头的寒意。他望著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著朝阳的光，刺眼而冰冷。

他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湾流g550在魔都国际机场的专属停机坪上，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银色巨鹰，在晨光中闪烁著冷冽的光泽。舷梯已经放下。

李毅下车，马克斯和保鏢紧隨其后。他抬头看了一眼这架陪伴他穿梭於大洋两岸的座驾，又看了一眼远处魔都朦朧的天际线，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老板，可以登机了。”马克斯沉声道。

李毅收回目光，迈开长腿，踏上舷梯。他的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踏碎了昨夜残留的迷惘和脆弱，踏向一个他熟悉却又感觉陌生的方向——洛杉磯，那个由金钱、规则和冰冷算计构筑的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