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蓝图展开与巨鱷上鉤（1/2）

面对刘振民眼中闪烁的、毫不掩饰的猎食者光芒，陆扬的身体做出了最符合剧本的反应。他像是被那股炙热的期待烫了一下，下意识地抱紧了身侧的帆布书包，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眼神中既有渴望被认可的激动，又带著一丝害怕自己心血之作被轻视的胆怯。

“就……就是我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他结结巴巴地说著，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我怕……我怕您这样的大家看了会笑话。”

“笑话？”刘振民哈哈一笑，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红木椅背上，双臂环抱胸前，摆出一副宽宏长者的姿態，“小陆，你要记住，任何伟大的东西，在最初都可能只是一个看似可笑的想法。真理，往往就掌握在那些敢於让人笑话的少数人手里。拿出来吧，让我看看，能让老刘都自愧不如的东西，到底长什么样。”

这番话，与其说是鼓励，不如说是一种更高级的施压。它將陆扬捧到了一个“可能掌握真理”的高度，让他再无退路。

陆扬仿佛被这番话“激励”了，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他將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书包挪到身前，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然后，用双手，郑重地捧出了一叠厚厚的稿纸。

那不是一份列印精美的报告。

那是一叠用最普通的十六开稿纸书写的、足有两指厚的“手稿”。纸页的边缘因为反覆翻阅而微微捲起，上面是用蓝黑墨水书写的工整字跡，字里行间透著一股少年人特有的认真与执拗。其中还夹杂著几页用坐標纸绘製的图表，线条是用直尺画的，数据是用钢笔填的，一切都充满了最原始、最真诚的手工质感。

封面上，一行遒劲有力的大字，凝聚了陆扬两世的锋芒与心计：

《江城近代工业遗蹟与民间技术流变考》

刘振民的目光落在封面上，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这標题太大了，大得像是一篇博士论文的开题报告，从一个高中生的手里递出来，显得有些滑稽，却又莫名地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好大的口气。”他轻笑一声，接过了那叠沉甸甸的稿纸，语气中带著一丝漫不经心的调侃，“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高中生，是怎么『考』咱们江城的工业歷史的。”

他开始翻阅。

最初，他的姿態是放鬆的，甚至是有些轻慢的。他单手拿著稿纸，另一只手端著茶杯，一边品著那明前龙井的清香，一边隨意地扫视著纸上的文字。

然而，仅仅翻过两页，他端著茶杯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他看到了引言。

那段引言，没有学生作文的稚嫩与空泛，而是以一种宏大而冷静的视角，开篇便点明了江城作为老工业基地的歷史地位，並尖锐地指出，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下，无数承载著时代记忆与技术结晶的国营老厂正在经歷改制、合併甚至破產的阵痛。大量的设备、图纸、半成品、实验品，正被当作废铜烂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处理、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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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並非冰冷的钢铁，而是共和国工业长子蹣跚学步的足跡，是几代產业工人智慧与汗水的结晶。它们之中，或许隱藏著当年因条件所限未能实现的天才构想，或许记录著足以启发今人的失败教训，甚至可能埋藏著某些具有特殊价值的材料或原型……对这些『工业遗蹟』的抢救性发掘，不仅是对歷史的尊重，更是一场面向未来的『寻宝』……”

刘振民的呼吸，微微一滯。

他放下了茶杯，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拿稿纸的手也从单手变成了双手。他的目光不再是扫视，而是一行一行地、逐字逐句地阅读。

他翻到了第一章：“被遗忘的角落——江城东郊废品收购总站的调查与分析”。

这一章，详细得令人髮指。

从废品站的占地面积、歷史沿革、管理结构，到每日废品吞吐量、主要来源（点名了几家正在改制的大型国营厂）、处理流程，甚至连几个关键岗位的负责人姓甚名谁，有什么样的性格特点，都用一种冷静客观的笔触记录了下来。

“这……这些资料，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刘振民终於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著一丝震惊。他自己就是靠消息灵通吃饭的，但这份报告里的一些细节，连他都闻所未闻。

陆扬的脸上適时地露出了一丝得意，隨即又迅速掩饰成谦虚：“我……我就是周末的时候，骑车去那边转悠，跟看门的大爷、收废品的师傅们聊天，拿汽水和香菸换来的。他们都觉得我是个爱听故事的怪学生。”

这个解释天衣无缝，既符合一个高中生的行为逻辑，又暗示了自己为此付出的努力。

刘振民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点了点头，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继续向后翻。

第二章：“沙砾中的黄金——一种基於『工业考古学』的寻宝方法论”。

如果说第一章是详实的调查，那这一章，就是近乎於妖孽的创见。

陆扬在这一章里，天马行空地提出了一个核心概念——將废品站视为一个“考古现场”，將那些被淘汰的机器、零件、资料，视为等待解读的“文物”。他甚至建立了一个简单的“价值评估模型”，从“技术代差”、“材料稀有度”、“设计独创性”、“歷史文献价值”四个维度，对不同类型的工业废品进行量化打分。

“……例如，七十年代末为特定军工项目试製的特种合金样品，其性能可能远超当下的民用材料，但因项目下马而被遗忘在仓库角落，最终隨废铁一同处理。对於废品站而言，它只是几毛钱一斤的『特殊钢』，但对於真正识货的人来说，它可能是价值千金的『点金石』……”

“……又如，某些进口设备因缺少一个关键零件而整机报废，其主体结构和大部分零件完好无损。若能通过对废品零件的筛选、修復甚至仿製，使其恢復功能，其价值將是废铁价格的数百倍，甚至数千倍……”

看到这里，刘振民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不是不懂技术的书生，他早年也是在工厂里混过的，后来做生意，更是倒卖过各种机器设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陆扬纸上写的这些东西，不是异想天开，而是完全可能存在的、被所有人忽略的巨大金矿！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著陆扬，那眼神，像是要將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从里到外看个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