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征途伊始，行进的课堂（2/2）

“这里……”他喃喃自语，手里的铅笔在笔记本上画下了一个复杂的標记，“果然，沉降越来越明显了。”

“啥沉降？”钱德利立刻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凑了过来。

“这里是『下关地质断裂带』的边缘区域。”陆扬指著窗外，语气严肃地像个老教授，“这条断裂带虽然不活跃，但每年雨季过后，都会有微小的位移。所以这条路，每隔几年就要重新铺一次。你们看河对岸那几栋八零年以前盖的房子，墙上的裂缝都是从西北向东南方向延伸的，这就是应力释放的表现。”

这一次，不仅是钱德利和李虎，就连周正，都下意识地顺著他的指引，看向了那几栋旧房子。

阳光下，那几道不起眼的、蜘蛛网般的裂纹，清晰地呈现在他们眼前。

李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忽然觉得屁股底下的座位有点烫。他不懂什么“断裂带”，也不懂什么“应力释放”，但他听懂了，他们脚下这片土地，是会动的！这让他心里一阵发毛。

“我……我靠，真的有裂缝！”李虎嚷嚷道，“那这房子不会塌了吗？住这里的人心也太大了！”

“短期內不会。”陆-扬摇了摇头，脸上是一种“你们凡人不懂”的淡然，“结构应力已经找到了平衡点，除非有强外力干扰。这就像一个搭好的积木，你不去碰它，它就能一直立著。”

钱德利彻底不说话了。

他看著身边这个少年，感觉自己像是在仰望一座深不见底的知识深渊。从军事测绘图，到工业史，再到地质学……这小子的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他原本还想旁敲侧击，套一套陆扬的家底或者师承。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了。

因为，就算陆扬说他是玉皇大帝的关门弟子，钱德利恐怕都会信上三分。

在绝对的、无法理解的“专业”面前，一切江湖伎俩都显得苍白无力。钱德利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无力感，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察言观色、人心算计，在这个少年面前，就像三岁孩童的把戏。

他开始庆幸，自己是跟这少年一伙的。

周正的眼神中，那一丝仅存的审视，也终於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甚至是一丝……敬畏。他可以肯定，陆扬刚才说的一切，都不是信口胡诌。那些细节，那些专业术语，以及最关键的——那些可以被直接观测到的物理证据（墙上的裂缝），都证明了这个少年的话。

他开始重新评估这次任务的性质。或许，刘振民那句“他是个天才”，並不是夸张，而是一句最朴实的描述。

公交车又晃晃悠悠地行驶了十几分钟，车上的人越来越少，窗外的景色也愈发荒凉。空气中开始瀰漫著一股铁锈和酸腐混合的怪味。

陆扬合上了他的笔记本，放回书包，动作依旧一丝不苟。

“准备下车。”他说。

三人精神一振。

车门打开，一股热风夹杂著更浓重的工业废气味扑来。他们站在一个荒凉的站台上，前后都看不到人烟。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蜿蜒著伸向远方。

而在那条路的尽头，一片由钢铁、水泥、垃圾和废料堆积而成的“山脉”，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便是东郊废品收购总站。

它像一头匍匐在城市边缘的、丑陋而庞大的钢铁巨兽，沉默地吞吐著工业文明的残骸。无数的起重机吊臂像嶙峋的骨刺一样刺向天空，整个区域的上空，都笼罩著一层灰濛濛的尘雾。

即便是隔著这么远，眾人似乎也能听到那座“废都”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金属撞击声和机械的轰鸣。

那声音，像是巨兽沉重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