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笔锋可搅天下事，棋子已落河东局（2/2）

刘奚看著他，说出了一句让薛亢遍体生寒的话。

“晋国，有的是铁器。却没有能穿上它们的士兵了。”

薛亢被刘奚最后那句话，说得遍体生寒，久久没有言语。

刘奚却已转过身，看著堂下那些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匈奴俘虏，问起了最实际的问题。

“这些俘虏，还有那些缴获的劣马，薛兄可有处置的路子？”

话题终於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薛亢定了定神，答道。

“这有何难。我们薛家自己的矿山和庄子，就能吃下一批。我那两位叔伯的族人，想来也缺人手。不过汾水胡的这些杂种我是不敢用了，卖给蒲坂的敬氏也成。”

“敬氏？”

“嗯。”薛亢解释道，“敬氏是蒲坂的大族，族中无人入仕，但在蒲坂一带势力极大，说话比官府还管用。”

他盘算了一下，说道：“如今这行情，一个健壮的胡奴，差不多能卖七千钱吧。”

刘奚闻言，有些意外：“这么便宜？在洛阳，至少也要八九千钱。”

薛亢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这里本就离著并州近，胡人多不值钱。更何况去年并州刺史司马腾，为了敛財，自己就在边境上大肆抓捕胡人，贩卖为奴。他一出手，价钱自然就下来了。”。

好傢伙，这贩奴的生意，居然还有官府亲自下场抢饭碗。

刘奚问完了话，便又回到桌案前，又铺开一张纸，开始写写画画，似乎是在规划下一步的行程。

薛亢坐在一旁，看著身旁这个平静地討论著贩卖人口年轻人。

后背那股寒意，却渐渐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自己当初，是怎么会觉得上官捷那廝，能比得上刘奚的？

上官捷算什么东西？

就是一坨马粪。

论狠，上官捷不过是当街欺凌老弱的狂悖。

而眼前这位，却是能笑著下令，將一个悍勇的胡人头领折磨得哭爹喊娘。

论智，上官捷是个蠢货，全靠自己叔父。

而这位，却能布下陷阱，决胜於沙场之上。

再说还有文名，这是上官捷一辈子也赶不上的。

论带兵，上官捷的亲隨是一盘散沙。

而这位的部下，却是令行禁止、悍不畏死的虎狼。

各方面，都差得太远了。

他越看刘奚那张年轻沉静的侧脸，心中那股敬畏便越深。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妹妹，薛怀瑶。

一个念头毫无徵兆地窜了出来，就自家那个天仙似的亲妹妹。

真的，配得上刘奚吗？是不是当小妾比较好。

薛亢看著刘奚，心中的念头百转千回。

他突然站起身，对著正在书写的刘奚，猛地下拜。

“郎君。”

他这一跪，突如其来，让刘奚都愣住了。他放下手中的笔，连忙起身去扶。

“薛兄，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刘奚伸手去拉他，薛亢却执拗地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郎君，”薛亢低著头，声音闷闷的，“你我之间，还是莫要再以兄弟相称了。我担待不起。”

刘奚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这有什么担待不起的？快快起来，我还有事情要让你帮忙。”

他用力將薛亢从地上拉了起来，看著他那张涨红了的的脸，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半日的功夫，皮氏县衙便成了一个临时的指挥中枢。

刘奚麾下手下所有人，如同一张张撒开的渔网，向著河东各地而去。

第一拨人，由薛亢亲自带领，押送著那些俘虏和劣马，返回汾阴薛氏的坞堡。

薛亢要在最短时间內，把货物变现，变成黄金。

同时还要以刘奚尚方令的名號，集结薛家三脉的部曲，听候调遣。

第二拨人，则带著刘奚的亲笔信前往蒲坂。

刘奚搬出了司马越的名號，让他们也集结部曲，这便是先斩后奏了。

哪怕最坏的打算司马越没有同意刘奚的请求，刘奚也可以谎称是让他们帮忙收集铁矿而已。

暗地里，这拨人还要去寻找那位傅僉將军的后人。

第三拨人，快马加鞭返回安邑卫氏。

不仅带去了刘奚诚意十足的一大笔赔偿金，用以抚恤那些战死的卫氏僕从。

更重要的，是带去了刘奚的另一封信。

恳请卫氏家主能出动部曲，与官府一同扫荡盘踞在汾水西岸的胡人部落。

而最后一拨人，由皇甫燕亲自带领，携带著呼延朗的供词和刘奚写给裴遐的密信，直奔洛阳。

他们身上还带著那些制式的武器，刘奚要藉此把这件事上升为一件政治事件。

刘奚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以最快的速度，將信送到。

驛站的快马若是不够，便用钱去买。

沿途关卡若有阻拦，便用钱去贿赂。

既然来了河东，又抓住了这条大鱼，他便不打算再小打小闹。

他要扯著司马越这张虎皮，在这块混乱的土地上，为自己狠狠地赚上一笔。

胡人惨吗？惨。

但是这不是刘奚能关心能改变的事情，还不如趁著秩序崩塌前，多积攒一些力量。

这时候多收拾一个胡人，五胡乱华就会少一个贼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