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自认殿前局外客,谁知竟作过河卒(1/2)
才刚刚三更,刘奚便已起身。
他第一次,穿上了自己全套的七品朝服,佩上了官印与綬带。
说来可笑,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大朝会。
晋代不像后世,朝会一月不过两三次。
他这官职,本也没资格上殿。
何况真正的权力,都集中在尚书台与东海王府,开朝会纯粹是浪费时间。
正常来说五品官才能去朝会,不过这次刘奚是身为皇帝近侍少府中人的身份去的。
这位尚方令,上任以来,从来没有服务过皇帝,可谓大大的不忠了。
天还未亮,百官便已乘车或骑马,抵达宫门之外。
文官在东,武官在西,按官职品级,在指定位置,排队等候。
刘奚官卑职小,只能排在九卿队伍的末尾。
看著前方那些身著朱紫、气度儼然的三公九卿、诸位將军。
这些人,看著倒是人模狗样的。
钟鼓之声响起,宫门大开。
在謁者的指引下,百官鱼贯而入。
刘奚跟在队伍后面,心中暗自思量著今日朝会的真正目的。
司马越突然召集朝会,绝不会是为了討论什么例行政务。
八成是要对司马颖动手了,就在今天!
就在此时,一阵整齐而沉重的甲叶摩擦声,从东侧的云龙门传来。
一队头戴银盔、身披精甲的禁军,在右卫將军陈眕的带领下,快步进入殿前广场。
这些士兵个个身材魁梧,眼神警觉,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的精锐。
现在禁军的领头者名义上是中护军石超,不过这人前两天就跑掉了,手下那几万鄴城士兵也几乎溃散。
总不能让司马颖的大將,自己开会来討伐自己吧。
而另外一位禁军首领北军中侯(原中领军)苟晞是司马越的心腹。
苟晞虽然很长时间不在司马越麾下,但他是司马越引荐的,属於铁桿东海王党,没有露面,当然是为了所谓避嫌了。
刘奚心中一动,这唱的什么戏?要逼宫了?
可惜逼宫的好戏没有上演。
陈眕走到丹陛之下,猛地跪倒,以头抢地。
“咚。”
这一跪,声音清脆,显然是用了力气的。
正常来说,晋代的官员一般是不用跪的。
“陛下!”
他的声音颤抖著,如泣如诉。
“臣伏闻皇太弟司马颖,结党营私,僭侈日甚,所至僭號车服,不遵典制。嬖倖用事,权移內外,公卿屏息,群情失望。且其聚眾河北,称兵自固,不恤王室存危。更与戎狄交通,结纳胡羌,以党羽自恃。“
这一大段说下来,陈眕气都不喘。
刘奚恶意揣摩,不知道陈眕私下里对著铜镜练习了多少次。
这些罪名,倒也不是罗织,司马颖就是有这么荒唐。
而最后一段,就要感谢刘奚了。
话音一落,全场死寂。
几乎所有的高官都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同样的表情。
微微张嘴,眼中闪过不敢置信的神色。
只有少数几个人,是真的震惊。
都是几个出身寒门的中下级官员,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不安。
在他们眼里,不知道今天到的是哪出啊,怎么突然一群禁军就衝进来了。
司空、守尚书令、大都督、东海王司马越,缓缓出列。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显得沉重,仿佛背负著巨大的痛苦。
“陈將军,”司马越厉声道。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是皇太弟,是朝廷宗室!你如何能。”
他的声音在颤抖,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天子面前,臣岂敢妄言。”
陈眕哭道,这哭声也是真的,眼泪鼻涕一起流。
“但臣亲见皇太弟聚兵鄴城,广营宫室,僭擬天子之制。分明是割据河朔,窥伺神器之跡也。臣若噤口不言,便同逆臣同流,负陛下之託,负宗庙之灵。请陛下以社稷为念,早正典刑,以绝天下之乱心。“
陈眕的两个弟弟就在鄴城当差,他的话很有说服力。
司马越的表情更加痛苦了。
他用宽大的朝服袖口,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肩膀微微抽动,声音嘶哑。
“骨肉相残,乃人间至痛。皇太弟,吾侄也。然社稷为重,君父为先。若皇太弟果有不臣之心,吾亦不敢以私情而废公义。”
刘奚站在远处,却看得分明。
那袖子后面,居然还真有几滴泪水。
司马越这番表演,確实有几分功力。
不知道当年司马昭,扑在曹髦的尸体上哭的时候,有没有挤出来几滴眼泪来。
位列三公的司徒王戎,这时缓缓出列。
老傢伙走路的姿势有些蹣跚,但精神还算不错。
他对著御座的方向行了一个深揖。
“老臣...”
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脸上写满了挣扎。
最终王戎长嘆一声:“附议。”
他只说了四个字,便退了回去。
但这四个字,却如千钧之重。
三公之首的表態,几乎就是朝廷的正式立场了。
紧接著,左右僕射荀藩与王衍,也一同出列。
荀藩义正辞严地说道。
“君辱则臣死,今皇太弟倒行逆施,人神共愤。我等食君之禄,岂能坐视奸佞,祸乱朝纲?”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洪亮,神情激昂,就像是真的被司马颖的罪行激怒了一样。
但刘奚知道,这位荀氏的长者,其实前些日子才全力支持司马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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