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首见赵刚（2/2）

张云忙欠身道：“大宗师谬讚，学生愧不敢当。不过是平日多听了师长教诲，於经史子集略下了些笨功夫，侥倖得窥门径而已。”

“哦？笨功夫？”

赵刚似乎颇感兴趣，“如今少年才子，多喜辞藻华彩，迅捷机变，以你『小三元』之名，竟自谦下的是『笨功夫』？”

张云恭敬回答：“回大宗师，学生窃以为，制艺之文，如同筑室。

辞藻犹如雕樑画栋，固然赏心悦目，然若根基不牢、架构不稳，则华厦倾覆只在顷刻之间。

唯有沉潜於经义，研磨於史鑑，將圣贤道理化用於胸中，方能立定根基，文章方能言之有物，厚重不移。此便是学生所说的『笨功夫』。”

赵刚闻言，眼中讚赏之色更浓。这番见解，正与他如今的为文理念不谋而合。

他当年科考文章亦尚华丽，但为官一方、歷经世事后方知，经世致用之学，终究需要这份扎实与厚重。

“好一个『立定根基』！看来你深得其中三昧。”

赵刚点头，话锋却是一转，“然，乡试薈萃全省精英，非同小可。文章光有根基厚重，若失之呆板凝滯，亦难入考官法眼。你可知其中关窍？”

这已是考校和提点的开始了。张云凝神答道：

“学生以为，根基厚重为体，文采机变为用。犹如江河，水深流静是其体，奔涌激盪、波澜壮阔是其用。

体用结合，方能既不失之於浮华，又不失之於枯槁。於文章而言，便是於义理通达之处，辅以恰当之气势与辞采，做到理明、气畅、辞达。”

“体用结合…理明、气畅、辞达…”

赵刚轻轻重复了一遍，抚须沉吟片刻，忽然道：“那我且考你一考。若以『致知在格物』为题，你当如何破题，又如何阐发其『体』与『用』？”

这是一个非常经典的题目，出自《大学》，看似简单，实则极考功力，最容易写得空泛或落入俗套。

张云略一思索，並未犹豫太久，从容开口：“学生试言之。破题曰：”格物者，致知之实功也，即物而穷其理焉。“

停下思考片刻后，他又继续阐述道：“阐发之『体』，在於阐明『即物穷理』之重要性。

天下之理莫不寓於万物之中，不格物，则理无由明；致知便成空谈。此乃学问之根基，犹如木之有本，水之有源。”

“继而论其『用』，则可言格物之功，非为空谈玄理，最终在於『诚意正心修身』，乃至『治国平天下』。

格一草一木之理，可知造化之妙；格人事变迁之理，可通世道人心。

由此所得之『知』，方是真知，方能付诸实践，方能內修己德，外济天下。此便是由体达用，知行合一。”

张云语速平缓，条理清晰，不仅破题精准，更將深刻的义理分解得明白透彻，既扣紧了经典的本义，又展现了其內在的逻辑和现实的指导意义，完美地回应了赵刚关於“体用结合”的考校。

赵刚听完，脸上终於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笑容。张云这般清晰的思路和深刻的见解，已远超他预期。

“好！好一个『即物而穷其理』，好一个『由体达用，知行合一』！”

赵刚抚掌轻赞，“张云，你果然未令本官失望。你之见识，已远超寻常生员。

乡试之关键，在於『尺度』二字。谨记，文章不可无华，亦不可过华；理不可不深，亦不可迂腐。

如何把握其中尺度，存乎一心。望你日后继续潜心向学，戒骄戒躁，將来於乡试之中，再夺魁首，为我蜀中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