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狐有孝心，虎有雄心（2/2）

他略一琢磨，小心答道：“弟子听您说，海珊师姐的家人惨死於凶兽九头虫之口，想是她心中恨意难平，將我迁怒？”

祖师闻言，哑然失笑：“小东西，你太小看老道的徒儿了。若仅为此，海珊纵是厌恶你这副凶兽皮囊，断然不屑出手取你性命。”

杨镇心中困惑更深：“那……究竟为何？”

祖师不答反问：“你且细想，是否隨著修为渐长，腹中飢火也愈发难耐？”

杨镇心中一凛，不敢隱瞒：“回祖师，確有此事。”

祖师的声音陡然沉凝：“你这凶兽血脉，生来霸道，以吞噬生灵精血滋养自身。此点固然凶厉，却也不至於令人恐惧。

你且思量：如今你不过炼气化神之境，胃口便已如此。倘若他日成就天仙、真仙，乃至金仙、太乙金仙之境，到那时，须吞食多少生灵血肉，才能填满你这无底深渊般的飢肠？”

轰隆！

杨镇脑中宛如九天雷鸣炸响，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衝天灵盖，激得浑身虎毛倒竖，遍体生寒！

是啊，竟从未深想至此！莫非我只能顺应这凶兽宿命，恶名永錮？

正惊恐间，忽感肩头一暖，侧目看去，是玉面縴手悄然搭上，那双盈盈水眸里盛满了忧色。

一股莫名的暖流似乎驱散了几分寒意。

“祖师！”杨镇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弟子听闻，得道成仙之后，便可餐霞饮露，不食五穀荤腥亦能长生逍遥？”

祖师頷首：“確然如此。但老道观你颇有宿慧，应当明白：吞噬血肉对你而言，如同蚊虫吸血，蛇类冬眠，乃是根植於血脉的本能。

若强行压抑，宛如治水只知一味堵塞，终有溃坝决堤、泛滥成灾的那一天！”

难道，真无生路可寻？

若果然如此，祖师当初只需袖手旁观，让凌波仙子一剑了结便是，何必多此一举，將我等带上灵台？

“治水之道，堵不如疏……”

杨镇一念闪过，灵光乍现，豁然开朗！他猛地昂起虎首，一股雄浑之气油然而生，朗声答道：

“祖师既知弟子有宿慧，弟子便斗胆直言了！

弟子前世曾闻一鬼名钟馗，他遭奸人迫害身死，化作厉鬼，却从不加害无辜生灵，专噬世间恶鬼游魂，反成一方生灵之护！

若弟子这永无止境的食慾当真无法根除，那弟子便也效法那钟馗，吃尽天下为恶之徒，吞光世间悖逆之辈。

我杨镇，便做这方天地之间的一柄『斩恶之刀』！”

此言一出，声撼山岳！

霎时间，灵台山顶风云突变！

平地狂风骤起，捲起漫天枯叶，滚滚黑云自天边奔腾而来，转眼间便遮蔽了天光，道道惨白电蛇撕裂苍穹，惊雷轰鸣紧隨其后，瓢泼暴雨倾盆而下！

“哈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斩恶之刀』！”

菩提祖师抚掌开怀大笑，声震雷霆亦不能掩！他笑罢，转头看向镇元子，眼中满是自得：

“镇元老弟，你看这虎妖如何？”

镇元子捻须莞尔：“兄长，这穷奇小子一语既出，天地同撼，此乃发下宏愿，得了天地响应，其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兄长您若嫌弃他血脉凶顽，不妨让与小弟做个开山大弟子如何？”

“去去去！”菩提祖师佯装不耐，笑骂著挥手，“要找好徒弟，自己下山寻摸去，休想打老道这里的主意！”

杨镇直到此刻，心头压著的万钧巨石才轰然落地，灵台一片清明，脚下踏著的湿冷山石，才终於有了实感。

一阵带著雨腥的冷风吹过，他这才惊觉方才一番话竟耗尽了力气，通体大汗淋漓，早被紧隨而至的暴雨浇得湿透。

玉面凝望著身边这只总爱偽装憨厚的大老虎，美目中异彩流转。

叫杨镇么？

还说自己没名字......

早知他非池中之物，却未料竟是身负宿慧之人。

方才一番豪言壮语，那气吞山河的雄浑气魄，仿佛让她提前窥见了未来这凶兽穷奇踏碎千山、睥睨万界的绝世风姿。

小人参精沈颖善嘴巴张得能塞下颗蛋，眼珠瞪得溜圆，喃喃自语：“以后……以后绝对要抱紧虎哥大腿，看哪个不开眼的还敢来捉我……”

那黑裙覆体、头生双角的女妖也忍不住侧目望来，深邃的目光落在杨镇身上，若有所思。

祖师洪亮的声音穿透雨幕：“善！既发此宏愿，便是与大道相契。杨镇，你便也入我门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