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不是灾厄，而是我的幸运（2/2）

直到伊琳的哭声渐渐变为断断续续的抽噎，罗亚才鬆开她，给自己的手臂进行简单的包扎。

他因失血和寒冷，脸色苍白得嚇人，身形也有些摇晃。

他走到那只早已断气的雪狼旁，用尽力气將它拖到了倾倒后又被他勉强扶正的马车边。

拉车的马匹后腿受了伤，鲜血淋漓，站在雪地里不安地打著响鼻，瑟瑟发抖。

罗亚查看了一下马的伤势，伤口不算很深，並未伤到骨头。

他撕下自己內衣相对乾净的布料，笨拙而仔细地为马匹包扎了伤口，又拿出从那倒霉车夫处找到的豆料，抓了一把餵到马嘴边。

马匹低头，温顺地舔食著他手心的豆料。

他让伊琳回到车厢里准备出发，但她却死活不愿意。

罗亚无奈，只得让她跟自己一起挤在驾车位上。

伊琳蜷在他身旁，哪怕这里要直面风雪，她也觉得要比车厢內温暖多了……

罗亚驱赶著受伤的马匹，马车只能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积雪中艰难前行。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墨蓝色的天幕上，绚丽的繁星开始闪烁，气温却下降得更加厉害，呵气成冰。

马匹实在走不动了，罗亚便將马车驱赶到路边一处稍微能避风的小丘后停下。

他收集来一些枯枝和耐烧的灌木根，用火摺子艰难地生起了一小堆篝火。

橘红色的火焰跳跃起来，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暖意，勉强驱散了周遭部分黑暗与严寒。

罗亚將那只雪狼的尸体从车上拖下来，就著篝火的光亮，开始费力地剥皮、割肉。

他没有工具，只能用那把小刀，动作生疏而缓慢，外加左臂还受了伤，额角因为用力和疼痛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伊琳抱著膝盖，安静地坐在篝火旁，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目光空洞地望著跳跃的火苗，映得她小脸明明灭灭。

许久，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沙哑而縹緲，仿佛一触即碎：

“罗亚……我是不是……真的就像那些书里说的那样是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厄的那种怪物？”

罗亚割肉的动作顿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火光映照下那张苍白无助的小脸。

出乎伊琳的意料，他脸上並没有沉重或悲伤，反而缓缓扯开一个笑容。

那笑容有些虚弱，因为失血而显得苍白，却依旧带著他那惯有的仿佛什么都无法將其彻底击垮的豁达。

“说什么傻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努力让语调显得轻鬆：“刚才要不是你这『小怪物』救我，我现在早就变成雪狼的晚餐了。”

伊琳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用力摇头，声音带著哭腔：“可如果不是我……潘涅斯不会……你也不会受伤，不会流落到这里……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

“伊琳。”罗亚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他放下小刀，走到她身边坐下，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按在她冰冷的发顶上。

“听著，杀死潘涅斯的，是那些愚昧疯狂的人，是那些莫名其妙的规则，唯独不是你。”

“让我落到眼下境地的，同样是他们，是这该死的世道，绝对不是因为你。”

他的目光沉静而温和，清晰地映出女孩惶恐的模样。

“我现在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伊琳，你什么坏事都没有做，你只是……不幸地被赋予了与眾不同的身份，又幸运地活了下来。”

他抬起头，望向雪原尽头那片浩瀚璀璨的星空，语气平和却坚定。

“灾厄的確存在，但它绝对不是你带来的，至少对我而言……”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她，微微一笑：“你的存在，是让我能活到现在仅存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