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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宴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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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同桌的沈遘、文同等人停止作乐,纷纷看向,赵暘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隨即见眾人有意无意地看向张尧佐阴沉的面孔,便索性將事情简洁解释了一通,免得眾人误会。

此时眾人才知道张尧佐原来为他们请了助兴的牌,而且还是最有名的,只可惜被刘从广与李氏兄弟截了去。

素来囂张跋扈的张尧佐,居然也有忍气吞声的时候?

钱公辅、沈遘、吕大防、黄氏兄弟等人颇感意外,同时也对赵暘息事寧人的举措表示赞同与理解——確实没必要因为两名牌就与刘、李两家外戚结怨。

吕大防更是憨憨道:“在座皆是洁身自好之人,我等自行作乐即可,不必请楼牌。”

范纯仁等人纷纷赞同。

赵暘笑著道:“那大防兄可说迟了。”

话音刚落,之前那名管事便领著五名年轻貌美、打扮精致的女子来到了室內。

赵暘表情古怪地问张尧佐道:“你把剩下的都叫来了?”

“那怎么会。”张尧佐摇摇头道:“只是按名次叫了十人,一间五名。”

赵暘不禁失笑,也不知张尧佐这纯粹是钱泄愤,还是想在隔壁那间雅室的下属面前挽回些顏面,反正也不是他钱。

不得不说那名管事是有眼力的,之前听张尧佐称呼赵暘为老弟,便猜到这位小郎君可能是这间雅室內身份最尊贵的宾客,非但將十名艺妓中出眾的五人安排到这间雅室,还特地將最年轻貌美的一人安排到赵暘身后就坐,独侍於他。

其余四名女子,则分坐在赵暘这张桌的四个角落。

这五名女子一出场,屋內一干士子不知不觉间变得拘束了许多,除早已成婚的文同依旧是此前那副看似放荡不羈的作態,尽情欣赏美色,其余眾人皆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

其中最惹眼的当数吕大防、沈辽及黄序三人,一个个手足无措,面色微红。

文同忍俊不禁,指著沈辽笑话吕大防与黄序:“敘达尚年幼,可以理解,怎得你二人亦如此不堪?”

吕大防与黄序面色涨红,引起旁人鬨笑,那五名艺妓亦抿嘴暗乐,想来她们大概最是喜欢这种青涩的文人才子。

“还是我先来献丑吧,总不能干坐著,让张知府白使这些钱。”

最放得开的文同当即招呼侍宴的小廝取来纸笔,当场作诗一首:

春风拂面桃开,燕子归来筑新巢。

轻舟泛起涟漪现,青石小径笑声闹。

閒来无事敲棋子,闷坐窗前看云飘。

云中仙女若隱现,浮名换酒不换桃。

沈遘抿著酒水好奇去看,一看之下险些笑喷出来:“与可兄,你这都是什么呀。”

钱公辅也好奇去张望,隨即哭笑不得道,摇摇头道:“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柳三变若知与可兄这般借鑑他词句,写出这等歪诗,必然要找你拼命。”

钱公辅亦凑热闹揶揄道:“与可兄確实要小心,柳三变就在秘书省任著作郎呢。”

文同不以为意,摊摊手道:“他打死我,我也就这水平。”

说著,他將那张纸递给离他最近的一名艺妓:“有劳。”

那名艺妓接过,细看一遍后亦忍俊不禁,憋著笑甚是辛苦地將文同这首诗唱了出来,婉约的声色中夹杂著憋不住的笑声,听得在场眾人与其余四名艺妓皆笑,室內之前拘束且尷尬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好诗、好诗。”赵暘带头鼓掌,他就喜欢文同这种洒脱不羈的士子。

“確实是好。”张尧佐亦抚掌附和,既是迎合赵暘,同时他也看出了文同的用意。

“过奖过奖。”文同顶著沈遘、钱公辅等人的嘘声,毫无羞色地领了赵暘与张尧佐的夸讚。

有了文同的装傻打諢,其余眾人也来了兴致,你作诗我作词,作罢便让最近的艺妓吟唱。

他们可拉不下脸学文同写打油诗,写的就是一些比较应时应景的诗词,这令文同直呼无趣。

足足两巡酒的工夫,坐在四角的四名艺妓也有展示不同的唱腔音色,唯独坐在赵暘身后的那名艺妓干坐著——显然眾学子也有眼力,知道那是张尧佐独为赵暘安排的。

见此,文同忍不住调侃赵暘道:“景行何以轻怠佳人?”

赵暘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向坐在身后的那名艺妓,后者当即露出楚楚可怜的委屈之色。

“我不会做诗。”赵暘摇摇头道。

五名艺妓惊讶地看向赵暘,但在座诸学子倒不觉奇怪,毕竟赵暘岁数摆在这。

沈遘笑著道:“不会作可以吟啊,唐诗亦可、宋词亦可,选一首请秦大家来唱,总不能怠慢佳人,让她这般干坐著吧?”

他口中大家,大致可以理解为女士,属於对卖艺歌妓最为尊重的敬称。

而他之所以称秦大家,只因那名艺妓叫做秦玉奴,估计应该不是本名,应是艺名、艷名、名之类的。

眾人听了沈遘的话纷纷道好,为赵暘出主意,有人推崇李白、有人推崇杜牧,有人推崇白居易、刘禹锡,甚至是当代的柳永,反正都是与当世名妓关係颇近的诗人。

听著眾人七嘴八舌的推荐,赵暘回头看向身后那名秦姓艺妓,忽然脑海中浮现一首歌,转身对沈遘道:“文通兄借纸笔一用。”

这是要作诗词?

沈遘有些意外,但却没有出声,免得误会令赵暘下不了台。

只见赵暘接过纸笔,在桌上缓缓书写,坐在他身侧的范纯仁原以为赵暘这是要默写前人的诗词,转头一瞧大为意外,轻咦出声。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一看范纯仁这反应就猜到赵暘恐怕不是在默写前人的诗词,心中好奇,纷纷坐起,昂头张望。

稍后,待赵暘落下最后一笔,便將纸递给秦姓艺妓:“字丑了些,请莫见怪,且看看能否唱出来。”

秦玉奴小心地接过,待看到纸上字跡,脸上微妙之色一闪而逝,隨即努力辨认字跡,轻声念道:“戏一折,水袖起落,唱悲欢唱离合,无关我。扇开合,锣鼓响又默,戏中情戏外人,凭谁说。惯將喜怒哀乐都融入粉墨,陈词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

是的,赤伶,不知为何,此时浮现於赵暘脑海的,並非李白、杜牧等著名诗人的诗篇,而是后世的一首歌。

在座诸人静静地听著,虽感觉赵暘所写这首诗词既不合规制,也不押韵合辙,但又颇有深意,因此皱著眉头听著,待听到秦玉奴念到“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这句时,眾人大为惊诧。

而此时秦玉奴仍在轻声念著:“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顏色。台上人唱著,心碎离別歌。

情字难落墨,她唱须以血来和,戏幕起,戏幕落,谁是客……”

待最后的客字落下,雅室內寂静无声,非但在座诸人惊嘆至难以发声,五名艺妓亦是心情复杂。

良久,沈遘惊嘆道:“此……既非诗,亦非词,亦不合韵,但……甚为惊艷!此为景行所作?”

赵暘摇头道:“並非是我,据我所知是一名叫做清彦的人所作,其他我便不知了。”

“能作出这等词的人,我从未听过……”沈遘皱眉道。

其余眾人也是纷纷附声。

赵暘心下暗道:隔著一千多年,你们听说过就有鬼了。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我猜多半是唐末诗人,未及五代诸国。”钱公辅猜测道。

赵暘也不道破,转头问秦玉奴道:“能唱么?”

仍沉浸在词中的秦玉奴一惊,有些激动地问道:“真……小官人当真要让我唱?”

“唱吧,我也想听听你能唱出什么韵味。”赵暘点头道。

听到这话,其他四名艺妓皆羡慕嫉妒地看著秦玉奴,毕竟唐宋年间,一首绝美诗词捧红唱者比比皆是,这也是李白、柳永等诗人受天下艺妓推崇的原因。

秦玉奴按捺心中激动开始轻声吟唱,用的大概是当代的韵调,虽说在赵暘听来有些不適应,但凭著婉转轻柔的音色,倒也別有一番风味。

而就在眾人安静倾听时,忽然砰地一声,雅室的门被打开,一行人鱼贯而入。

“谁做的词,竟敢写什么烽火燃山河!”

“……”赵暘挑眼看向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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