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牺牲（1/2）

咖啡馆里流淌著慵懒的爵士乐，空气里混杂著咖啡香和廉价香水的味道。

靠窗的那个位置上，老金——或者说，“山魈”——穿著一身不合时宜的粗布工装，帽檐压得很低，正慢条斯理地搅动著面前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他的侧脸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如同磐石般的沉静气质，陈默绝不会认错。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南京坐镇吗？什么样的情报，需要他这种级別的王牌特工亲自潜入上海这个龙潭虎穴来交接？！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如同海潮般涌上的警惕！事出反常必有妖！

陈默的脚步只是微微一顿，隨即恢復自然，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不確定，仿佛在辨认一个似曾相识的故人。他没有直接走向老金，而是先在不远处另一个空位坐下，对著侍者点了杯最便宜的咖啡。

他的目光看似隨意地扫过咖啡馆。客人不多，一对腻歪的情侣，一个看报纸的老头，还有一个独自喝著闷酒的商人……似乎没有明显的埋伏。

但他不敢有丝毫大意。系统无声地运转到极致。

【全方位环境扫描……生命体徵探测……潜在威胁评估……】

【未检测到明显武装人员及敌意目標……注意：看报纸老者指节粗大，有长期持枪特徵；独饮商人呼吸频率低於常人，经受过特殊训练。】

【风险评估：中高。疑似存在非直接攻击性监控。】

果然！有眼睛！虽然不一定是直接冲他来的，但这家咖啡馆绝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老金似乎这才注意到他，抬起头，隔著几张桌子，对他露出了一个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点头示意，眼神平静无波。

陈默深吸一口气，知道避无可避。他端起刚送来的咖啡，看似自然地站起身，走到老金对面的位置坐下。

“这位先生，看著有点面熟？”陈默率先开口，语气带著试探。

老金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声音低沉沙哑，和之前几次接触时略有不同，带著一种刻意模仿的苏北口音：“哦？是吗？我跑码头的，常来常往，可能打过照面。”

很谨慎，没有直接相认。

陈默心领神会，也顺著话头往下说：“可能吧。最近码头生意怎么样？听说查得严。”

“可不是嘛，乱七八糟的事多。”老金含糊地应著，手指蘸著咖啡杯里冷凝的水汽，在桌面上极快地画了一个不规则的符號——是军统內部表示“最高紧急、直接传递”的暗號。

然后，他看似隨意地將一个揉成一团的香菸盒，推到了桌子中间。

动作自然流畅，毫无烟火气。

陈默的心臟猛地收缩。情报就在烟盒里！老金要他立刻拿走！

但越是如此直接急迫，他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以老金之能，何必採用如此冒险的当面传递方式？除非……情报重要到必须万无一失，或者……他根本不在乎是否暴露？

他一边伸出手，仿佛要去拿那烟盒，一边在脑中急令：“系统！超频扫描那个烟盒！內部结构！是否有追踪器或爆炸物成分？！”

【扫描中……烟盒为普通『老刀牌』……內部存在一微型金属片（疑似胶捲或微缩胶片）……未检测到电子信號及爆炸物成分……】

没有追踪器？难道自己多心了？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碰到烟盒的剎那——

【超敏听觉捕捉到极其微弱之金属弯曲声！声源定位：老金左手袖口內部！】

【高频视觉捕捉到其左手小指极其细微之痉挛性颤动！】

【综合判定：其体內可能藏有微型自杀式触发装置（如氰化物胶囊或微型炸弹）！其正处於高度紧张及决绝状態！】

自杀装置？！老金做好了隨时自杀的准备？！

陈默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什么样的任务，需要让“山魈”这种级別的特工抱著必死之心来传递情报？！

又或者……这不是传递，而是……灭口？！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他的脑海！

老金知道他太多秘密了！从南京的逃亡到上海的潜伏！如果老金已经叛变，或者这次任务本身就是一个清除知情者的陷阱，那这个烟盒就是催命符！

他的动作僵在了半空，离那烟盒只有零点一毫米。

老金的眼神依旧平静，但在那平静之下，陈默仿佛看到了一丝极其复杂的、近乎悲凉的决绝。

“拿著吧，好烟，別浪费了。”老金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电光火石之间，陈默做出了决定。

他不能拿！无论这情报是真是假，无论老金是忠是奸，这个烟盒都绝不能经他的手！

他的手指看似自然地偏移，一把抓起了桌面上老金那包真正的、已经抽了几根的“老刀牌”香菸，笑著晃了晃：“巧了，我也爱抽这个。菸癮犯了，蹭您一根？”

说著，他极其自然地从老金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自己嘴上，然后又“顺手”將那个揉皱的、藏著情报的烟盒，用指尖轻轻推回了老金的手边！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就像一个真正的菸鬼看到好烟时下意识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和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