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冬始临,寒鸦渡,围炉夜话暖意生(2/2)
下午雪小了些,变成了细碎的雪沫子,像撒了把盐。建业和许朗在院里扫雪,把雪堆在菜窖旁边,“这雪化了能浇菜,开春菜窖里的青菜就靠它了。”许朗用扫帚把雪往一起归,“我看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咱把南墙根的柴火再挪挪,別让雪压塌了。”傻柱也来帮忙,他力气大,抱起一捆柴火跟抱似的,“我昨儿编了个雪爬犁,等雪下厚了,拉著念秋去坡上玩。”
晓梅和苏晚坐在炕上缝鞋,鞋的帮子是用蓝布做的,里面絮著新弹的,软乎乎的。“这鞋帮得缝密点,不然灌风。”晓梅拿著针线比划,“给建业做的那双得大点,他脚还在长呢。”苏晚往鞋里塞著:“我给念秋做了双虎头鞋,鞋底纳了铜钱纹,说是能辟邪。”张奶奶坐在旁边看她们忙活,手里拿著个针线笸箩,里面放著各色丝线,“等过了年,我教你们绣枕头顶,绣对鸳鸯戏水的,给晓梅和建业当嫁妆。”晓梅脸一红,低下头假装没听见,手里的针脚却歪了。
念秋玩累了,趴在炕上睡著了,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掛著笑。张奶奶把她抱到里屋,盖好被,又往炕洞里添了把柴,“这孩子火力旺,別盖太厚,小心焐出痱子。”她看著念秋熟睡的样子,忽然嘆了口气:“要是她爹娘还在,见她长这么大,该多高兴。”苏晚放下手里的活计:“奶奶,现在咱就是她的亲人,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傍晚时,雪终於停了,天边露出一抹淡淡的橘红,像谁在雪地上抹了层胭脂。院墙外的路上积了半尺厚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响,远处的田野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是地哪是天。建业站在门口往远处望,看见几只寒鸦落在光禿禿的柳树上,缩著脖子梳理羽毛,“这鸦雀都知道躲寒,咱也该歇著了。”他转身回屋,“今晚不干活了,烧盆炭火,咱围炉说话。”
晚饭吃得早,蒸红薯、玉米饼,还有中午剩下的饺子,简单却热乎。傻柱啃著红薯说:“我小时候,一到冬天就盼著下雪,我爹会带我去河里溜冰,娘会给我烤土豆,可香了。”他说著说著,声音低了下去,“后来他们走了,就没人带我溜冰了。”张奶奶拍了拍他的手背:“以后咱就是一家人,等开春了,让建业带你去溜冰,我给你烤土豆。”傻柱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使劲点了点头。
天黑透了,建业把炭火盆端到炕桌中间,炭火“噼啪”地烧著,映得满屋子通红。许朗往盆里扔了几个栗子,栗子壳很快裂开,露出金黄的果肉,香气混著炭火的味道飘满屋子。“我小时候在城里,冬天就爱吃烤栗子,”许朗拿起一个剥著,“那时候我爹还在,总带我去公园,看別人放风箏。”建业接话:“我爹以前总说,冬天不是偷懒的日子,得琢磨著来年的活计,比如哪块地该换种穀子,哪块地该种。”
张奶奶捻著手里的线,慢悠悠地说:“过日子就像这炭火,得慢慢烧,急不得。我年轻的时候,比你们现在还难,那时候兵荒马乱的,有口吃的就不错了。现在多好,仓里有粮,身上有衣,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比啥都强。”她给每个人剥了个栗子,“来,都尝尝,这栗子甜著呢,是咱自己地里收的。”
念秋醒了,揉著眼睛坐起来,看见炭火盆就想伸手去摸,被晓梅一把拉住:“烫!咱吃栗子。”她把剥好的栗子塞进念秋嘴里,念秋嚼著,小脸上露出满足的笑,“甜……像。”傻柱见了,也剥了个栗子递过去,念秋接过来,往傻柱嘴里塞了一半,引得大家都笑了。
炭火盆里的火渐渐小了,变成红红的炭块,像埋在灰里的星星。张奶奶开始讲老故事,讲她年轻时怎么在地里拾麦穗,怎么用纺车纺线,怎么在油灯下缝衣裳。“那时候的布金贵,一件衣裳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补丁摞补丁,照样过年。”她指著晓梅身上的蓝布褂子,“现在多好,新布新衣裳,日子真是越过越有盼头。”
建业和许朗听著,时不时插句话,说些地里的收成,说些镇上的新鲜事。傻柱听得最认真,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个好奇的孩子。晓梅和苏晚缝著手里的活计,针脚在灯光下穿梭,把炭火的暖、话语的温,一点点缝进布帛里。
夜深了,炭盆里的火只剩下余温,窗外的月光洒在雪地上,亮得像白天。念秋又睡著了,小脑袋靠在晓梅怀里,呼吸均匀。张奶奶吹灭油灯,屋里只剩下月光和雪光,朦朦朧朧的。“睡吧,”她轻轻说,“明儿天好,咱去晒晒太阳,把被单拆了洗洗。”
没有人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寒鸦啼鸣,像在诉说著冬夜的漫长。可这漫长里,有炭火的余温,有亲人的陪伴,有对来年的期盼,就像雪地里埋著的种子,看似沉寂,却在悄悄积蓄著力量,等春天一到,就破土而出,长出满世界的绿。这冬天再冷,也挡不住日子往暖里过,就像这围炉夜话,暖意早就刻进了心里,焐得整个人都热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