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初三祭墓,薪火相传,纸钱飞落忆旧年(2/2)
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松枝“呜呜”作响,像在哭。念秋往苏晚怀里缩了缩,小声问:“娘,祖宗能听见我们说话吗?”苏晚把她搂紧了些:“能听见,祖宗一直在看著我们呢,我们过得好,他们就高兴。”
烧完纸钱,许朗用铁锹给每个坟头都培了些新土,土块落在雪地上,像给坟头盖了层新被子。“这样雪就冻不透坟头了,”他边培土边说,“祖宗们住著也暖和些。”傻柱在坟周围挖了几条小沟,“这是排水的,开春雪化了,水就顺著沟流走,別淹著坟塋。”
往回走时,张奶奶的情绪好了些,只是脚步更慢了。路过李大爷身边时,她停下脚步,从竹篮里拿出两个馒头递给他:“老李,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別太伤心了,孩子在那边也不希望你这样。”李大爷接过馒头,眼圈红了:“谢谢你,张婶,还是你心善。”
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些,孩子们也活泼起来。念秋看见山坡上有几丛野酸枣,上面还掛著些红果子,冻得硬硬的,像颗颗小红珠子。“建业哥,我想吃那个,”她指著野酸枣,眼睛亮晶晶的。建业摘了几颗下来,用雪擦了擦递给她:“少吃点,酸得很。”念秋咬了一口,酸得眯起眼睛,却还是说:“好吃,比还提神。”
回到村里,已经晌午了,各家屋顶的烟囱都冒著烟,饭菜的香味在村里飘著。路过王二婶家门口时,她正站在院里晒被子,见著他们回来,笑著打招呼:“上坟回来了?快回家吃饭吧,我刚燉了排骨,闻著就香。”张奶奶笑著应:“不了,家里温著饭呢,等有空去你家串门。”
院里的雪被太阳晒得化了不少,红灯笼上的冰碴也融成了水珠,顺著灯笼穗滴下来,在地上积了个小水洼。晓梅听见动静迎出来,接过傻柱手里的竹篮:“可回来了,我把饭温在灶上呢,赶紧趁热吃。”她往张奶奶手里塞了个暖手炉:“看您手冻的,快暖暖。”
午饭是小米粥配著蒸红薯,红薯是去年窖里存的,蒸得软软糯糯,甜得流心。张奶奶吃了小半碗粥,就放下了筷子,晓梅赶紧给她盛了碗红薯:“张奶奶,吃点红薯,这红薯甜,好消化。”张奶奶接过碗,慢慢吃著:“还是家里的饭顺口,在外面总觉得不踏实。”
下午,张奶奶坐在炕头打盹,苏晚和晓梅在收拾上坟带回来的东西。晓梅把剩下的纸钱和元宝收进柜子里:“这些得收好了,明年还能用,別让孩子们拿去玩。”苏晚把松枝插进瓶里,摆在堂屋的桌子上:“这松枝看著精神,能摆好些天,也算是祖宗给咱留的念想。”
念秋和月娥在院里堆雪人,用上午摘的野酸枣给雪人做眼睛,用红绸子做围巾,还把傻柱的旧帽子戴在雪人头上。“这个雪人像爷爷,”念秋指著雪人说,“爷爷以前也总戴这样的帽子。”月娥点点头:“那咱们给它烧点纸钱吧,像给祖宗烧那样。”苏晚在屋里听见了,赶紧出来说:“雪人不能烧纸钱,那是对祖宗的不敬,咱们给它鞠个躬就好。”
傻柱和许朗在厢房里劈柴,斧头落下的“砰砰”声在院里迴荡。“开春得再多劈些柴,”傻柱擦了擦汗,“去年冬天就不够用,总让张奶奶受冻。”许朗把劈好的柴码整齐:“我看西边山坡上有片杂树林,等过了十五,咱们去砍些回来,晾乾了够烧大半年。”
傍晚时,天又阴了下来,像是要下雪。晓梅在厨房烙饼,鏊子上的饼“滋啦”响著,金黄的饼皮上鼓起一个个小泡,散著麦香。“晚上吃饼卷菜,”她往饼上刷著酱,“炒了白菜豆腐,卷在饼里吃,热乎。”苏晚在旁边切咸菜,醃好的芥菜切成丝,拌上香油,清爽可口:“配著饼吃正好,解腻。”
张奶奶醒了,坐在炕头看著窗外,雪又开始飘了,细细的,像撒了把盐。“初三的雪,是给祖宗送的银钱,”她忽然开口说,“下得越大,祖宗在那边越富足。”苏晚走过去给她掖了掖被角:“娘,您別想太多,歇会儿,晚上吃饼卷菜。”张奶奶点点头:“好,听你的,孩子们呢?”
“在院里玩呢,”苏晚笑著说,“堆了个雪人,说是像爷爷。”张奶奶笑了:“这俩孩子,心思倒纯。等明儿,我给她们讲讲爷爷的事,让她们知道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晚饭时,大家围坐在炕桌旁,吃著饼卷菜,说著上坟的事。傻柱说:“明年上坟,我给爷爷做个木头牌位,比现在这个气派,让他老人家也风光风光。”许朗点头:“我看行,再给坟前修个石桌,供品摆在上面也稳当。”张奶奶笑著说:“你们有心就好,祖宗不在乎这些,在乎的是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平平安安的。”
念秋嘴里塞著饼,含糊不清地说:“奶奶,爷爷会打弹弓吗?小石头哥哥打弹弓可准了。”张奶奶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你爷爷年轻时可厉害了,打鸟百发百中,还教过你爹打弹弓呢。”月娥眼睛一亮:“那爷爷也能打下玉米吗?像小石头哥哥那样。”大家都笑了,屋里的气氛暖和起来,冲淡了上坟的肃穆。
夜里,雪下大了,院里的灯笼在雪光里泛著红,像朵开在雪地里的。张奶奶坐在灯下,给孩子们讲爷爷的故事:“你爷爷年轻时是个木匠,手艺好得很,村里谁家盖房子都找他,他做的木活,又结实又好看。有一年,村里的戏台塌了,是你爷爷带著人修了三天三夜,才赶在唱戏前修好,全村人都夸他……”
念秋和月娥趴在炕上,听得入了迷,眼睛瞪得圆圆的。苏晚和许朗坐在旁边,静静听著,偶尔补充两句。傻柱靠在门框上,手里攥著个没刻完的木勺,心里想著,得赶紧把木勺刻好,给张奶奶用,就像爷爷当年做的那样。
雪还在下,落在窗台上,“簌簌”的,像在给故事伴奏。灯笼里的烛火跳动著,把每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像一幅流动的画。这便是初三的夜,有思念,有回忆,更有代代相传的温情,像坟前的松枝,在风雪里站得笔直,守著岁月,也守著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