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炉火正红(1/2)
鞍钢第一初轧厂,巨大的车间如同沉寂的火山。1150轧机庞大的身躯静静蛰伏,断裂的旧轴残骸早已被清理乾净,巨大的齿轮箱输出法兰和空悬的万向节叉头,如同张开的巨口,无声地诉说著曾经的创伤与此刻的饥渴。空气中瀰漫著浓重的机油味、金属切削后的铁腥气,还有一种近乎凝固的、混合著期盼与巨大压力的紧张氛围。所有的喧囂似乎都被抽乾了,只剩下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以及人们压抑的呼吸声。
无数双眼睛聚焦在车间中央——一根通体散发著冷硬金属光泽、泛著精密加工后特有哑光的庞然大物,被数台重型天车稳稳悬吊著,缓缓移向轧机那巨大的“创口”。正是那根凝聚了举国之力、歷经材料风暴、冰火淬链、千锤百锻的“爭气轴”!它黝黑、沉静,庞大的身躯上不见丝毫哨,只有几道精密的键槽和那象徵著最终考验的、巨大的梅套筒接口,在探照灯下反射出冷冽而內敛的光泽。这根轴,承载著秦工病榻上的嘱託,凝结著从上海深巷到鞍钢高炉无数人的智慧与血汗,此刻,如同一位沉默的王者,正缓缓归位。
路白站在轧机主操作台前,如同一尊嵌入钢铁的雕塑。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著缓缓移动的轴体与齿轮箱法兰、万向节叉头三者之间那微妙的、即將闭合的空间。他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有紧抿的嘴角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暴露著內心汹涌的激流。秦淮茹站在他侧后方,脸色依旧带著一丝疲惫后的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专注,手中紧紧攥著一个小巧的红外测温仪和记录板,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那块深褐色的“星火”防护膏,此刻被她郑重地贴在胸前工装內侧,紧贴心口,仿佛在汲取著源自戈壁与父亲的力量。
“报告路总工!轴体中心线与齿轮箱法兰中心线偏差,经雷射校准,小於0.05mm!满足安装要求!”测量组组长嘶哑著嗓子报告,声音在寂静的车间里异常清晰。
“万向节叉头定位销孔与轴端定位销,目视对正!”负责叉头定位的老师傅眯著眼,大声確认。
路白微微頷首,目光扫向旁边严阵以待的“冷装”小组。刘大拿亲自坐镇,身边是哈汽轮机厂最顶尖的装配大师傅老韩,以及一整套复杂的液压推进系统、液氮喷射装置和密密麻麻的温度、应变传感器引线。
“冷装准备!”路白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穿透了寂静。
命令如同开关。早已准备就绪的液氮罐车发出加压的嘶鸣。粗大的、包裹著超厚保温层的软管如同甦醒的巨蟒,连接上特製的环形喷头。喷头被精准地套在轴端那需要与万向节叉头內孔形成过盈配合的梅套筒轴颈上。
“液氮喷射——开始!”刘大拿一声令下。
“嗤——!”
刺耳的尖啸瞬间爆发!-196c的液氮从环形喷头的无数细小孔洞中猛烈喷出,形成一道白色的、旋转的寒流,瞬间包裹住那精密的轴颈!浓密的白雾升腾而起,刺骨的寒意即使隔著十几米远,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轴颈温度监测点1:-80c!”
“监测点2:-95c!”
“监测点3:-102c!降温速率符合预期!”
监测员的声音快速而精准。
秦淮茹手中的红外测温仪也死死对准轴颈表面,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急剧下降。她身边的记录板上,早已画好了时间-温度曲线图,她飞速地標註著实时数据点。这是最关键的收缩阶段,必须確保轴颈均匀、快速地冷缩到设计过盈量所需的理论直径!
时间在极寒的尖啸中一分一秒流逝。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被液氮包裹的轴颈,仿佛连接著整个国家的钢铁脉搏。
“目標温度:-120c!达到!”监测员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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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氮停止喷射!”刘大拿下令。
尖啸声戛然而止。白雾依旧繚绕,但浓度在迅速降低。被“冻透”的轴颈表面覆盖著一层厚厚的白霜,散发著致命的寒气。
“液压推进系统——准备!”刘大拿的声音带著金属般的质感。
粗壮的液压缸活塞杆缓缓伸出,前端特製的导向顶块稳稳顶住了轴体另一端。巨大的推力蓄势待发。
“推进!”刘大拿猛地挥手!
液压系统发出低沉的咆哮!强大的推力通过顶块,作用在庞大的轴体上!那根冰冷的巨物,开始极其缓慢、却又无可阻挡地,向著齿轮箱输出法兰和万向节叉头的“怀抱”移动!
“进给速率:0.5mm/s!保持稳定!”
“法兰端配合间隙监测:持续缩小!”
“叉头端红外监测:轴颈霜层融化速率正常!无异常升温!”
每一个参数都牵动著所有人的神经。路白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液压压力表、位移传感器读数、红外成像屏幕。秦淮茹更是全神贯注,红外测温仪在轴颈与叉头內孔接触区域的几个关键点上不断移动,记录著因摩擦和冷量传递带来的细微温度变化,並与理论模型进行著实时比对。
“接触!轴颈与叉头內孔发生接触!”监测员的声音陡然提高。
巨大的轴体微微一顿!液压压力表的指针猛地向上跳动了一格!摩擦开始了!
“推进速率降至0.2mm/s!保持恆定压力!”刘大拿经验老道,立刻调整。
“叉头端接触区温度:-65c!局部回升速率略高於预期!摩擦热!”秦淮茹迅速报告,声音带著一丝紧张。
“喷淋微量冷却液!控制温升!”刘大拿果断下令。
细密的水雾从预设的喷头洒下,精准地落在接触区域,瞬间蒸腾起一片白气,有效带走了摩擦热。
时间变得无比缓慢。庞大的轴体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每一毫米的推进都伴隨著巨大的阻力。液压系统持续低吼,压力表指针在高位微微颤抖。轴颈上的白霜在接触区被碾碎、融化,又被冷却液带走,露出冰冷黝黑的金属本体。那精密的梅键齿,正一寸寸、一丝丝地,克服著巨大的冷缩过盈力,顽强地嵌入万向节叉头內孔同样精密的键槽之中。
“键齿嚙合深度:30mm!”
“50mm!”
“80mm!”
“监测点应力变化:线性上升,未超閾值!”
“接触区温度:-40c!稳定!”
压抑的欢呼声开始在人群中酝酿。易中海挤在老师傅们中间,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抓著栏杆,浑浊的眼睛死死盯著那缓慢移动的巨轴和叉头的结合部,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代安装第一根传动轴的场景。只是那时,靠的是大锤和撬槓,是汗水和蛮力;而现在,是液氮、液压、雷射和红外,是精確到微米的科学与协作!
“最后10毫米!”刘大拿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液压系统发出最后一声低沉的咆哮!推力持续而稳定!
“嚙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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