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出塞奔袭,宿命之夜。(2/2)
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林间小路清晰可辨,甚至无需举火。
在这未有大气污染的古代,月辉足以照亮征途。
刘虞佇立营门,目送军队消失在黑暗的林莽之中,久久不曾离去。
鲜于辅轻声问道:“州將仍在担忧?”
“非也,”刘虞缓缓摇头,目光依旧凝视远方。
“玄德办事,我甚是放心。只是……他们有他们的仗要打,我们亦有我们的局需应对。”
他转过身,望向白狼山的方向,眼神变得锐利。
“丘力居非愚钝之辈。我军追击多日,却迟迟未扑向白狼山,他们必起疑心。”
“如此……”鲜于辅立刻领会。
“下官即刻遣人,前往白狼山!”
……
白狼山距汉军努鲁尔虎山大营约一百四十里,与汉军出击平岗之距离相仿。
若和连行动迅速,说动丘力居南下袭击汉军大营,与从平岗南下的鲜卑主力形成夹击之势,则汉军危如累卵。
然而,和连的说辞,並未能轻易打动所有人。
丘力居並不糊涂,峭王苏仆延、汗鲁王乌延亦各有算计。
“和连若真能攻破柳城,兵围阳乐,我自然乐意助他一臂之力,顺便分一杯羹。”
苏仆延抚著浓密的鬍鬚,率先表態。
“可他连柳城都未能拿下,反被打得丟盔弃甲,损兵折將。这浑水,我不蹚。”
反倒是乌延极力主张出兵努鲁尔虎山,袭击汉军。
原因无他,三大乌桓王中,他部眾最少,仅八百余户。
胡人成年后不用分家,每户人口二三十到上百人都很常见,可就算如此,满打满算这也仅能给他凑出千余战兵。
家底既薄,便更思富贵险中求。
加之前夜和连赠以数名草原美婢,已將乌延哄得心怒放,当即应允,这才力主出战。
“眾所周知,汉军近年確实衰微。我乌桓与鲜卑纵有爭执,祖上终归同出一源。帮著汉人去打自家人,恐怕……不妥吧?”
乌延话音刚落,帐外昂然走入一名青年,其人体魄雄健,目光如电,自带一股逼人的锐气。
那青年闻言冷笑:
“汗鲁王何时竟如此看重身上流的是东胡血还是汉人血了?”
“你在乎,我蹋顿不在乎!汉人也好,鲜卑也罢,谁能给我部带来益处,我便助谁!”
“咱们在这辽西之地称王,难道是给他人做奴僕的?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外边他们怎么闹我不管,可在这辽西,是龙,也得给我盘著!”
乌延拊掌笑道:“正是此理,还是蹋顿侄儿有魄力,难怪草原上都传你是冒顿单于再世!”
“给我二十年光阴,我必远超冒顿!”蹋顿豪气干云,径直坐在马扎上,將碗中酪酒一饮而尽,目光灼灼地望向丘力居。
“叔父,意下如何?”
丘力居的目光在跳跃的篝火中显得幽深难测,架上的烤全羊滋滋冒油,油水落入火中噼啪作响。
“檀石槐老了……我也老了。”
他声音低沉。
“若不能趁势夺取汉家幽燕之地,为子孙后代爭下一片沃土,將来局势会走向何方,我已看不清了。北边这些年愈发寒冷,牲畜难熬,部落生存艰难啊。”
蹋顿重重放下酒碗,急切道:
“叔父既有此雄心,还有何可犹豫的?”
“明章盛世时,汉廷尚愿撒钱买边塞太平。羌人作乱百年,榨乾了汉家国库。”
“如今皇帝老儿没钱给了,咱们的日子也难过了,也好,他们不给,咱们就去抢!”
“若不能横扫幽燕,空立这王號,岂不成了笑话?”
就在丘力居眉宇紧蹙,即將做出决断之际,帐外亲兵呈上一封密信——正是刘虞的文书送至。
丘力居展信细阅,面色阴晴不定,半晌无言。
“叔父,刘虞信中所言何事?”蹋顿急躁追问。
丘力居长嘆一声,將书信凑近烛火,看著竹简缓缓捲曲焦黑、化为灰烬。
“刘虞……算是个君子。他在幽州这两年,想方设法为我部筹措粮草,救活了我部不少子民……”
蹋顿猛地站起,声音因急切而拔高:
“叔父!他那是为了他自己的政绩!怕我们活不下去而去劫掠幽州,坏了他安抚边塞的名声!岂能因这点小恩小惠,误了部落兴衰大计?!”
“无论他初衷为何……刘虞对我部,终究是有活命之恩。”
丘力居闭上双眼,手指揉著眉心,显得疲惫而挣扎。
“容我再思量一夜……就一夜,想必也误不了大事吧。”
蹋顿闻言,扼腕长嘆,愤然拂袖而去。
帐內只余篝火噼啪作响,映照著丘力居阴鬱而矛盾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