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月渡寒滩(1/2)
铁脚卫的铁链在石阶上拖出的火星,比奉先寺的长明灯更灼人。
苏綰的软鞭缠在最后一名铁脚卫的脚踝上时,右手已被铁链划出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她借著对方前倾的力道,翻身跃上石窟的横樑,靴底踩著的莲纹石雕突然鬆动,带著半块碎石坠入人群。
“抓住那丫头!”铁脚卫统领的吼声像磨过的铁砂,赤著的脚底板在青石板上碾出焦痕——据说他们的脚底都烫过铁板,寻常刀剑难伤。
苏綰甩了甩软鞭上的血珠,目光扫过石窟西侧的佛龕。那尊观音像的琉璃眼珠在火光里泛著幽光,与她幼时偷偷摸过的一模一样——师父说过,宾阳洞的佛像背后都有逃生的暗格。
她突然將腰间的酒葫芦掷向人群,葫芦在半空炸开,烈酒溅在火把上,瞬间燃起道火墙。趁著铁脚卫闪避的间隙,她拔出靴筒里的匕首——正是柳云送的那柄,柄上缠著的紫藤绢帕已被血浸透。
匕首刺入观音像底座的缝隙时,传来“咔噠”一声轻响。暗格后的密道比圆智带他们走的更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石壁上还留著前人刻的箭头,指向伊水方向。
“咳咳……”
密道里瀰漫著陈年的霉味,苏綰捂住流血的右手,每走一步都觉得肺腑在燃烧。她能听见身后铁脚卫撞开暗格的巨响,铁链拖过石地的声音像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
快到出口时,她突然踩到块鬆动的石板。石板下露出个巴掌大的暗匣,里面装著半张残破的舆图,画著从龙门石窟到嵩山悬空寺的水路,角落用硃砂写著个“燕”字。
是师父留下的!苏綰的心猛地一跳,將舆图塞进怀里,刚要起身,铁链突然从头顶的石缝里窜出,缠住了她的左脚踝。
“抓到你了!”铁脚卫的狞笑在头顶炸开。
苏綰反手將匕首刺入石缝,借著铁链绷紧的力道纵身跃起,同时抽出藏在发间的银针——那是华家的流星赶月针,上次在卫所见华黔云用过。银针穿透铁脚卫的手腕,铁链“哗啦”落地的瞬间,她已跌出密道出口。
出口正对著伊水的一处浅滩,月光洒在水面上,像铺了层碎银。苏綰踉蹌著扑进水里,冰冷的浪涛瞬间浇灭了身上的火星,却让右手的伤口疼得更烈,血在水里散成淡红的雾。
她顺著水流往下游漂,软鞭在身后拖出长长的水痕。对岸的火把越来越远,铁脚卫的怒骂声被浪涛吞了半截,只有手腕上的伤口在提醒她,刚才那一战有多凶险——至少三名铁脚卫死在她的软鞭下,还有两个被密道里的机关砸断了腿。
“华黔云……”她咬著牙吐出这三个字,舌尖尝到血腥味。那半张舆图在怀里发烫,她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兵符若现,江湖必乱。你要护著它,更要护著……该护的人。”
那时她不懂,现在却突然明白。师父藏的从来不是解药,是让兵符重见天日的契机。而华黔云,这个偷了紫藤银戒的叛逆,竟是唯一能让兵符发挥作用的人——他是华家的人,却藏著江湖的希望。
月上中天时,苏綰在一处芦苇盪发现了那艘乌篷船。
船身卡在两块礁石中间,船尾的破布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面褪色的旗帜。她泅水过去,抓住船舷翻身跃上时,脚下突然踢到个硬物——是华黔云的绕指柔,剑身在月光下泛著青冷的光。
“华黔云?”
船舱里没有回应,只有水流撞击船板的声响。苏綰点亮隨身携带的火摺子,看见华黔云蜷缩在舱底,脸色白得像宣纸,左肩的伤口已肿成紫黑色,嘴唇却泛著诡异的潮红。
“你醒醒!”她扑过去按住他的脉搏,指尖触到的跳动微弱得像风中残烛。牵机引的毒果然厉害,就算萧彻用解药调淡过,也快撑不住了。
苏綰突然想起舆图背面的字——“悬空寺有千年雪莲,可解百毒”。她撕下裙摆,蘸著船板上凝结的露水,小心翼翼地擦拭华黔云的脸颊。少年的睫毛很长,此刻却像沾了霜的草叶,微微颤抖著。
“別死……”她的声音轻得像嘆息,“柳伯伯用命换你活下来,你不能死……”
火摺子突然“噗”地灭了。苏綰抬头,看见船篷破了个洞,月光从洞里漏进来,落在华黔云胸口的衣襟上。那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藏著什么东西。
她伸手去摸,指尖触到块冰凉的金属——是那半枚染血的虎符。兵符的稜角硌得她手心发疼,像在提醒她肩上的重担。
“水……”
华黔云突然低哼一声,乾裂的嘴唇翕动著。苏綰连忙解开腰间的水囊,將水一点点餵进他嘴里。少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睫毛颤得更厉害了,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柳伯伯……別去……”
他含糊不清的囈语让苏綰的心猛地一揪。她想起柳云扑向华鹤年的瞬间,老人的背影在火把的映照下,像株被狂风弯折的老槐树,却依旧死死护著身后的人。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华黔云终於睁开了眼。
他望著船舱顶的破洞,眼神茫然了片刻,才缓缓转向苏綰。少女靠在船舷上睡著了,右手缠著的布条已被血浸透,发间那朵紫藤不知何时掉了,只留下个浅浅的印痕。
“你的手……”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
苏綰惊醒过来,连忙捂住伤口:“没事,小伤。”她顿了顿,从怀里掏出那半张舆图,“我们得去悬空寺,那里有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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