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地牢分途(1/2)
洛阳大牢的门轴总带著股铁锈味。
华黔云佝僂著背,左肩刻意压低半寸,左脚重重踏在青石板上。丁字狱卒的面具蹭著鼻尖,左眼的空洞里灌进潮湿的风,带著水牢特有的腥气。他听见身后传来苏綰的咳嗽声,刻意压得又急又重,像极了丙字狱卒那標誌性的哮喘。
“新来的?”狱卒长叼著根草棍,斜睨著他们腰间的铜钥匙,钥匙串上的铃鐺被他用手指按住,“卯时三刻换班,不知道规矩?”
华黔云的右手在袖中攥紧绕指柔。狱卒长的右耳缺了半片,那是被剑削过的痕跡——温澜依提过,这人心狠手辣,曾亲手挑断三个逃犯的脚筋。
“刚……刚从泰安调过来。”他用嘶哑的嗓音回话,刻意让左嘴角下垂,“牢头让……让我们来认认路。”
苏綰適时地咳嗽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水囊,却“不小心”將水洒在狱卒长的靴上。水囊里混著的迷魂散隨著水汽蒸发,甜香里裹著牡丹的清冽,正是温澜依调的配方。
“混帐!”狱卒长抬脚踹向苏綰,却在半空顿住。他的眼皮开始发沉,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含糊,“去……去给丁字牢送牢饭,丙字牢的药……也该换了。”
华黔云扶著“踉蹌”的苏綰,余光瞥见狱卒长腰间的铜铃——那是通往底层水牢的钥匙,铃舌上刻著极小的“华”字,与祖父书房里的令牌同出一辙。
穿过三道铁门,潮湿的气息越来越重。墙壁上的火把忽明忽暗,將两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像在地牢里爬行的鬼魅。华黔云数著经过的牢房,甲字牢关著个断手的书生,乙字牢的壮汉看见他们经过,突然撞向牢门,铁链在石壁上撞出火星。
“是华家的狗!”壮汉的吼声震得火把摇晃,“他们把燕帮主的儿子关在水牢!”
华黔云的脚步未停,左手却下意识摸向面具后的左耳——那里的硃砂痣突然发烫,像被火炭灼著。他听见苏綰的咳嗽声变了调,显然也被这声怒喝惊得心跳失序。
“少管閒事。”巡逻的秘云卫擦肩而过,腰间的紫藤纹弯刀擦过华黔云的胳膊,刀鞘上的寒气透过粗布短打渗进来,“丙字牢的药,耽误了午时的问斩,仔细你们的皮。”
苏綰的肩膀猛地一颤。温澜依的弟弟午时问斩,他们只剩不到三个时辰。
转过拐角时,狱卒长突然从阴影里钻出来,手里的皮鞭“啪”地抽在地上:“丙字的,跟我去取药。丁字的,去水牢换锁链——昨晚有个死囚想越狱,铁链磨断了。”
华黔云的心沉了下去。水牢在底层,与取药的库房正好相反,这一分开,不知何时才能匯合。他瞥见苏綰的手悄悄摸向腰间的迷魂散,却被狱卒长的皮鞭再次抽地声惊得缩回。
“磨蹭什么?”狱卒长的眼睛眯成条缝,盯著华黔云的假眼,“你的瞎眼是被谁挑的?看著面生得很。”
“是……是被绿林营的乱匪。”华黔云刻意让声音发颤,左手攥紧绕指柔的剑柄——剑鞘上缠著的布条里,藏著温澜依给的铁丝,能打开普通的牢锁,“小的……小的去年才从边关调回来。”
狱卒长的皮鞭突然指向他的左耳:“这里怎么有道疤?”
华黔云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面具的边缘蹭到左耳后的硃砂痣,那里的皮肤本就因牵机引的余毒泛红,被狱卒长这么一指,竟像是道新鲜的伤口。
“是……是小时候被狗咬的。”他低下头,左脚重重踏在地上,模仿著独眼龙走路的重心不稳,“牢头要是不信,可去查名册。”
苏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趁机將个小纸团塞进华黔云手里:“丁字大哥,我……我哮喘犯了,你先去水牢,我取了药就来。”
纸团上用指甲刻著个“丁”字,旁边画著道向上的箭头——是约定的匯合信號,在水牢上层的通风口。
狱卒长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去!”
华黔云转身走向通往水牢的石阶,每一步都觉得脚下的青石板在晃动。他听见苏綰的脚步声跟著狱卒长往相反方向去,咳嗽声越来越远,最后被铁门“哐当”的关闭声吞没。
水牢的石阶湿滑得像抹了油。华黔云扶著墙壁往下走,指尖触到黏腻的苔蘚,混著乾涸的血渍。底层的空气里飘著股腐肉味,铁链撞击石壁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分不清是哪个牢房的囚徒在挣扎。
“站住。”
两个穿玄甲的秘云卫守在水牢入口,手里的长戟交叉成屏障,戟尖的寒光映在华黔云的假眼上。
“奉狱卒长令,换锁链。”华黔云掏出腰间的铜钥匙,铃鐺在寂静中发出刺耳的响。
秘云卫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突然其中一人笑起来:“独眼龙啥时候换了张脸?昨天还见他右脸有块烫伤疤。”
华黔云的心猛地一跳。温澜依给的画像里,根本没提烫伤疤!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右脸,面具光滑一片,哪里有疤?
“是……是新换的药膏,把疤盖住了。”他的左手悄悄摸向背后的铁丝,“两位大哥要是不信,可去问狱卒长。”
秘云卫的长戟突然收紧:“狱卒长现在没空。他刚收到消息,说有浩然帮的奸细混进来了,正挨个盘查呢。”
华黔云的绕指柔在袖中瞬间出鞘半寸,剑刃的寒光映在秘云卫的甲冑上。就在这时,水牢深处突然传来“哗啦”的水声,像是有人掉进了水里。
“什么动静?”两个秘云卫同时转头。
华黔云趁机矮身衝过屏障,绕指柔的剑鞘重重撞在左边秘云卫的膝弯。那人痛得闷哼,长戟脱手的瞬间,他已抓住另一人的手腕,將铁丝狠狠刺进对方的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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