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余温(1/2)
夜雨淅沥,学校琴房楼的走廊被昏黄的灯光拉出一条漫长的倒影。
这是选拔赛结束后的第三晚,周二。大多数学生还沉浸在暑假的尾声,的江临舟,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
他坐在宿舍的书桌前,手边摊开著比赛用的《英雄波兰舞曲》谱子。
那几处曾经出错的段落被红笔重重圈出,旁边標註著“八度下行力度控制”“转调过渡模糊”等字句。
指尖微凉,脑海中反覆浮现出的是林哲远那句毫不留情的评价:
“过度依赖爆发力驱动音乐,导致音色层次单一,缺乏色彩。”
比起技术性的失误,这句话更像一记精准的重锤,砸在他自认为已经进步许多的信心之上。
——他用了整整一个暑假的苦练,用力去改变,用力去突破,结果换来的,却是“色彩贫瘠”。
那究竟是什么?他不明白,也从未真正理解。
江临舟合上谱子,起身,披上外套,悄然离开宿舍。
夜色正浓,学校主教学楼的灯光大多已熄,只有琴房楼三层东翼还有几点灯光。
江临舟推开那间老旧的7號琴房,空气中还残留著训练后的汗味和消毒水的味道。
桌角那瓶没用完的活络油静静立著。
他打开琴盖,却没有立刻坐下。
转身从琴凳旁抽屉里取出u盘,插入录音设备,点开那个文件名简单到近乎刻薄的音频:“雨”。
那是陈雨薇在初赛上演奏《水妖》的现场录音。
他闭上眼,靠坐在墙边,任凭耳机传来那冰凉透明、几乎不带人类温度的声音:
像雨丝滴落古潭,像月光穿越水面,像不存在於这个时代的某种声音。
他听著,心却越来越沉。
“为什么她能弹出这种声音?”
不是技巧的问题。
她在转调、节奏、踏板处理上的精准固然可敬,但打动他的,从来不是精准。
是那种“画面感”。那种他一直无法理解却强烈感知的东西——仿佛音乐真的变成了水、雾、光与影。
他尝试模仿。
坐到琴前,手指落下,用尽他此刻所能理解的“轻”和“柔”。
但他听到的,只有僵硬的触键,空洞的音符,像用钢笔画水。
他停下来,手指悬在半空。
那不是“控制”所能解决的问题。
雨下得更大了,淅淅沥沥地敲在窗欞上。
他起身准备离开,途经琴房东侧走廊时,脚步忽然顿住。
有琴声传来。
不同於学生常见的练习曲,那是拉威尔《水之嬉戏》的片段。
明亮、透明、又极具晃动感,节奏自由而梦幻。
他循声靠近,透过门缝看到一位中年男子,身形瘦削,穿著简单黑衬衣,端坐於琴前。
指尖几乎贴著琴键,声音却如同水波荡漾,在琴房中流转迴响。
江临舟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站著。
整首曲子大约持续了五分钟,却仿佛拉长成了一整个夜晚。
曲终人未动。
直到那人起身,关上琴盖,走出门,才注意到江临舟。
“在听?”他的声音平静,没有意外。
江临舟下意识点头:“……您刚才弹的,是拉威尔的《水之嬉戏》?”
“嗯。”那人打量他一眼,目光锐利,“你是江临舟?”
江临舟微怔:“您认识我?”
“我听过你在初赛的《英雄》。”
对方淡淡地说,“气势不错,对曲子的理解也非常对。但……你用力太多,用耳太少。”
江临舟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我是唐屿,算刚调来的老师。”
他伸出手,手掌细长而苍白,指节处有老茧,但不像常年练琴人那样厚重。
江临舟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凉。
他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如果你真想进步,就別只盯著手。”
“什么意思?”
“去听演奏时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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