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蜂蜜糖（2/2）

她感觉自己像个残忍的刽子手，像黑鳞骑兵的帮凶。

队伍中，靠近云琛的罗东东几人也纷纷跑来，帮剩下的百姓们挖起“尸坑”。

整个队伍都自发地停下来，將士们用饱含愧疚、无奈的眼神，沉沉望著那一个个尸坑。

等几人將尸坑挖好，云琛莫名累了一身大汗，像是浑身发软地打完一场必败的仗，累得想要虚脱。

“谢谢你，姑娘。”一旁的老奶奶走上前，用袖子帮云琛沾沾额头上的汗。

老爷爷则抬手拂过云琛满是刀痕破洞的鎧甲，將她肩上两块刀砍后留下的碎片拨掉，然后从怀里摸出一颗有些斑驳的蜂蜜。

他把掰碎，挑出两个小块餵给孩子，將最大的一块送到云琛的嘴边。

最后剩下一点粉，他轻轻拢在手心，餵进老奶奶的嘴里。

看著云琛苍白小脸上一双倔强又饱含泪水的眼睛，老爷爷疼惜地说：

“可怜的世道，女娃儿都上战场了，吃吧，以后都不吃苦，只吃甜吧。”

云琛含泪咽下蜂蜜，放下荣易丟出去的乾粮，而后摇摇晃晃地转身，几乎用爬的姿势骑上水中龙。

她不敢再回头去看那祖孙四人，却清楚地听见两个孩子奶声奶气地说：

“爷爷，好苦呀。”

爷爷嘆息一声，哄道：“一会儿就不苦啦。”

云琛用力咽下一口，蜂蜜是苦的吗？

她吃不出来，只尝到勾心戳肺的酸楚。

队伍再次起程，云琛坐在马背上浑浑噩噩地行路，直到霍乾念与她说话，她才如大梦初醒一般，想起还没有回礼呢，急忙在身上到处乱摸，试图找到一样能报答那珍贵蜂蜜的东西。

霍乾念试图去抓她的手腕，“琛儿，冷静些！”

她根本听不见，瞪著大眼睛问霍乾念：

“你有贵重的东西吗？能在黑鳞骑兵杀来时换命的？有没有？？”

摸来摸去，浑身除了伤痕和血痂，她身上什么都没有，粮食也都一路施捨完了。

看她急得快要哭出来，霍乾念將隱月剑上的南珠剑穗拆下来，递给她。

她像抓到救命稻草那样欣喜，连忙驾马掉头，朝祖孙四人飞奔去。

等她回到尸坑旁，那祖孙四人却已不见踪影，原本挖坑的人群也大都不见了。

只剩几个汉子一锹锹铲著地上的土，拋进一旁的尸坑中。

她急忙拽住铲土的汉子问：

“方才那四个人呢？老爷爷他们呢？”

汉子目光冰冷地打量她身上的军服，指指四周七八个已经填平的尸坑，麻木地开口：

“不知道在哪个坑里，你找吧。”

云琛怔住，直接一把揪住那汉子的衣领，怒吼质问：

“你们疯了？！怎么能活埋人？！”

那汉子一动不动，毫不反抗，脸上甚至带著一抹轻蔑:

“现在不埋，等什么时候？等黑鳞骑兵打过来，还来得及吗？”

停顿了一下，那汉子用没有语调的声音道：

“他们刚吃了断肠草，这会已经没气了。这附近的粮食全被你们吃完了，只剩毒草没人吃。断肠草好啊，死得快，就是太苦了。都压不住的苦。”

听了这话，云琛瞬间如坠冰窟，身上一阵激寒。

她踉蹌著步子缓缓转身，猛然抬头——

望见头顶天空中，一头虎身鸟翼的穷奇凶兽正在撕咬太阳。

它扯下硕大一口，摇头摆尾，仰脖吞进，整个世界立刻黑暗下一半。

她惊恐地指向天，想叫別人也看一看，却感到天旋地转，接著两眼一黑，直直载进一个空尸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