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风云匯聚(2/2)
在阿森尼奥斯看来,这才是罗马帝国应该有的样子,而不是一群越来越赖在首都、用代理人统治地方的科穆寧贵族垄断了一切上升空间,让帝国得以延绵不断的真正精华——来自全国各地精英只能在地方当一辈子乡下人。
所以,纵然是傀儡,他也全心全意配合著皇帝。
而在现在,他成为了拉斯卡里斯阵营的旗帜。
虽说从政治傀儡变成了集团领袖,但是阿森尼奥斯一点都不想要这个位置,对此没有多少喜悦。
他明白,自己没有被米海尔清算的原因,也是因为他无权无势,只是傀儡。
不然,早就和那些支持拉斯卡里斯的世族与將军一样被处决。
保护陛下的儿子,他又怎么保护嘛,手上没兵没人。
小亚细亚的边军与农夫倒是依旧拥护拉斯卡里斯,就像是他们对科穆寧那样,很多寒族也记得拉斯卡里斯打开上升通道的恩情,但就像是军中的拉斯卡里斯支持者,他根本接触不到这些人——米海尔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即便是能接触到的,也多表示了对他这个牧首的不屑,而且这群人对他的温和態度尤其不屑,主张与巴列奥略进行激烈的衝突以夺取一切——嚇得牧首都不敢与这群人保持来往。
一些顶替绝嗣世族姓氏升格的寒族他也有所接触,但是这群人则彻底忘记了狄奥西多二世的恩情,真当自己是科穆寧贵族的一员了——想到他们牧首就噁心。
八爪蜘蛛做事是那么完美,关上了他的大部分渠道。
而现在手下聚集起的人手,只能说是在自娱自乐,不过是一群失去权力的傢伙自欺欺人的闹剧。
估计等米海尔进入君士坦丁堡时,陛下就会被致盲吧。
米海尔的野心牧首都看在眼中,他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是为了成为皇帝,成为至高无上的君主,世族们支持他,寒族们也支持他。
现在,他只差一场足够辉煌的战功,那顶至尊的冠冕便唾手可得。
唉。
普世牧首再次发出沉重的、无言的嘆息。
当罗马人正在几十年如一日的书写起政治斗爭的新篇章时,在他们的目標君士坦丁堡下,一支军队正屏息以待。
除了骑马者,其他人操著口音各异,但大致相通的语言小声聊著,但也很快在各自长官勒令下噤声,安静等待命令。
借著夜幕,这支由不同佣兵所组成的复杂大军得以前进到了距离君士坦丁堡很近的地方。
而这群人,正是瓦西里所纠集的佣兵同盟,罗斯人、保加利亚人、塞尔维亚人与库曼人在此齐聚一堂。
在回到军营,紧急召集起人马,他们就马不停蹄直扑君士坦丁堡,几人都清楚这场行动必须速战速决,拖久了事情就会生变。
因此,甚至连前因后果都来不及给下面解释,就拉著他们来到这最为前线之地,来到了计划等待之地。
佣兵们藏身於三重城墙外的废弃庄园,这些足以作为小型城镇的存在,藏身千人的队伍绰绰有余。
在再次安抚了佣兵们,给他们餵下言语的定心丸后,瓦西里正看著夜幕下的君士坦丁堡,看著那座月光下的庞大城市。
流亡王子感觉仿佛一只巨兽正盘踞在那里,而他正要带领人马进入这巨兽之口。
虽说已经果断做下决定,还与另外三人一同那群世族子弟分尸处理,但瓦西里都內心依旧七上八下,惶惶不安,脑海里的画面不断在成功与失败的种种情况里交错。
所以,瓦西里一会坚定认为自己必然成功,他会获得在南下时便想要获得的荣耀,一会怀疑是否正在將追隨者引向死路,让这些好人毫无价值的死在冒险中。
不过,这些情绪他没有丝毫表露。
在南方这两年来,瓦西里已经明白,作为一个领袖,需要做得是在深思熟虑后下决定,而不是阐述种种问题,让別人做这个选择,或者在选择之后,却表现出软弱的动摇。
那些罗马人到底什么时候来?瓦西里死盯三重城墙,仿佛他的视线可以越过名誉基督世界的强大存在。
他清楚,时间还没有到,但是每一刻的等待都那么煎熬,同时还得在脸上掛起笑容,应对动摇的盟友,这种等待靴子落地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不过,从另一方面讲,罗马人一直没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好事,他们用不著去君士坦丁堡里冒险,接下来直接带著队伍北上逃亡就行——这是他们討论的另一套方案。
“瓦西里,別那么紧张。”
突然,一个声音在声侧想起,给王子造成了一些惊嚇,但他面上纹丝不动。
“我们都坚定站在你的身后,我们是你的兄弟,这一路来,你可是创造了不少奇蹟,上帝肯定眷顾著你的。”
说话的是芬利,也就这种跟隨瓦西里许久,且朝夕相处的老战友、老部下,才能如此敏锐发觉王子此刻情绪。
只是,他安慰瓦西里的话语更是让王子感到苦涩。
正是因此,才在这里如此愁苦啊……
一想到亲兵们尸横街头,瓦西里的內心就难以平静。
对於正可能率领这些不离不弃、全然信任他的罗斯人进入前途未卜火坑的事实,瓦西里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又不是第一次了,瓦西里,战爭从来都不是我们能够掌握的。”这是阿列克谢,他此刻的状態反而比瓦西里轻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要犹豫乱想。”
“正因为现在还没开始,我才能在这里犹豫乱想。”
阿列克谢的话让瓦西里略感不快,不轻不重的顶了回去。
但他没有恶意,他明白商人之子的意思。
阿列克谢则是耸耸肩,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和王子相处了那么久,明白到此为止,瓦西里已经清楚他的意思。
瓦西里有些时候是会犹豫,是会產生非理性的情绪,但是这些情绪是不会影响他最终理性做下决定的。
若是硬是想要化解他的情绪,那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此前他就因此和瓦西里吵过架,结果双方情绪上头的爭论,事后冷静才发现互相的思想差距並没有那么大。
芬利看著这两人,也缄口不语,但是他的脸庞浮现了笑容,因为他明白,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
就这样,三人沉默的等待,瓦西里没有在脑海里继续胡思乱想,而是构思可能遇到的种种情况,但一些糟糕的景象还是不时浮现。
终於,三层狄奥西多城墙的阴影下亮起了火把,而且还有规律的向佣兵所在方向挥动,给佣兵们发出信號。
火光在黑暗中是那么显眼,根本无法忽视。
所以,看到这火光的人都清楚,他们所期待的一刻来临了。
瓦西里无疑是最激动的那个,终於,悬著的石头终於落地了。
但同时,他也明白,接下来是一场极其危险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