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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钟小艾,请慎重(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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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预想过很多种反应。

他或许会惊愕,或许会半推半就,或许会严词拒绝,甚至可能会有一瞬间的意乱情迷。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这样绝对的、不含杂质的冷静。

这让她精心准备的所有后续话术和动作,都卡在了喉咙里,无从施展。

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甚至还想挤出一个自以为风情万种的微笑。

可沙瑞金先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平平常常,就像在討论天气。

“钟小艾同志。”

他又一次用了这个称呼。

这个称呼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划开了两人之间那层被她刻意製造的曖昧薄纱,重新定义了他们的关係——同志。

仅此而已。

“你觉得,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舒服吗?”

钟小艾愣住了。

这是什么问题?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感觉著身下坚硬的椅子扶手。

当然不舒服,硌得慌。

但她怎么可能说不舒服?

她勉强笑了笑:“只要能离沙书记近一点,哪里都舒服。”

沙瑞金也笑了。

那笑容很淡,甚至没有到达眼底,却带著一种刺骨的寒意。

“是吗?”

他轻声反问,“可我觉得不舒服。”

他慢慢地、一字一顿地继续说:“我的椅子,我的扶手,不喜欢有不该在的人坐在上面。”

那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不带丝毫烟火气,却精准地刺破了钟小艾鼓起的全部勇气和偽装。

她身子一僵,血液瞬间凝固。

坚硬的扶手硌著她,那点不適感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变成了一种尖锐的、公开的羞辱。

她感觉自己不是坐在省委书记的椅子扶手上,而是坐在一块烧红的烙铁上,每一寸皮肤都在灼痛,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沙瑞金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疾不徐,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它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说完,他不再看她,而是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夜色中的省委大院安静肃穆,远处的灯火勾勒出城市的轮廓,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

这个小小的办公室內,这场荒唐的、孤注一掷的献祭,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插曲。

这比任何怒斥和驱赶都更具杀伤力。

沙瑞金的沉默,给了钟小艾一种被凌迟的错觉。

他明明就在眼前,却又遥远得在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只有规则、秩序和冰冷的权力逻辑,容不下一毫的个人情感交易。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净,那精心描画的唇色,此刻显得异常突兀和可笑。

她想立刻站起来,逃离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空间。

可双腿却像灌了铅,沉重得不听使唤。

她所有的预案,所有的挣扎,在对方这种绝对的、非人的冷静面前,都成了笑话。

沙瑞金的脑海中,此刻却翻涌著惊涛骇浪。

他確实没想到,钟小艾会用这种最原始、也最低劣的手段。

她的父亲是钟正国。

那个在部委里以刚正不阿、家风甚严著称的老同志。

沙瑞金虽然与他交往不深,却也听过不少关於他的事跡。

钟家的女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沙瑞金的思维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迅速分析著眼前的局面。

第一种可能,这是衝著他来的。

用一个女人,一个有身份的女人,来给他的政治生涯抹上一个难以洗刷的污点。

只要今晚的事情传出去一星半点,无论真相如何,他沙瑞金的形象都会受损。

“生活作风问题”,这六个字,在官场上足以杀死一个政治家的前途。

如果真是这样,那钟小艾,或者说她背后的人,就太狠了。

这不仅仅是狠,更是毒。

用自己的身体和名誉做武器,来攻击一个省的最高领导。

第二种可能,是钟小艾在为自己找下家。

侯亮平的案子牵涉甚广,或许在她看来,丈夫已经是一艘註定沉没的船。

她想在船沉之前,跳上另一艘更坚固、更庞大的巨轮。

这个想法让沙瑞金的眉心微微一蹙。

如果她想找的是祁同伟,沙瑞金毫不怀疑,以祁同伟的野心和不择手段,他会立刻踹掉自己的原配,风风光光地把钟小艾迎进门。

钟家的背景,对祁同伟来说是天大的诱惑。

可是,她偏偏找到了自己的头上。

是觉得自己的船最大最稳,还是觉得他沙瑞金和祁同伟是同一种人?

更深的厌恶从心底升起。

这不仅仅是对钟小艾个人的厌恶,更是对这种將权力、身体、婚姻明码標价的交换逻辑的厌恶。

什么大风大浪他沙瑞金没见过?

在波诡云譎的政治斗爭中,他趟过多少暗流险滩。

难道今天,还能在钟小艾这条挖出来的小水沟里翻了船?

他缓缓地站起身。

这个动作很慢,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隨著他的起身,钟小艾再也无法维持那个尷尬的姿势。

她几乎是狼狈地从扶手上滑了下来,踉蹌著站稳,低著头,不敢看他。

沙瑞金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从刚才的曖昧不清,变成了此刻的涇渭分明。

隔著一张办公桌的距离,他是审视者,她是待审者。

“钟小艾同志。”

他又一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站累了?坐吧。”

他指了指办公室里待客用的那张沙发,那张离他办公桌最远的沙发。

这个简单的指令,像一道无形的墙,將她彻底隔绝在他的核心区域之外。

钟小艾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她顺从地走到沙发前,拘谨地坐下,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放在膝盖上。

沙瑞金没有坐回去,而是站在办公桌后,居高临下地看著她。

他忽然伸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玻璃杯,亲自走到饮水机旁,接了半杯温水。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水流衝击杯壁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清晰可闻。

然后,他端著水杯,一步步走回沙发区,將杯子轻轻地放在了钟小艾面前的茶几上。

玻璃杯底和木质茶几接触,发出一声轻微的“叩”。

这声音让钟小艾的心也跟著重重一跳。

“喝点水吧。”

沙瑞金的声音平淡如常,“我看你,嘴唇很乾。”

钟小艾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毫的轻蔑或嘲讽,只有一种公式化的、如同对待任何一个来访者的客气。

可正是这种客气,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他不是在关心她,他是在提醒她,提醒她此刻的失態和狼狈。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矜持,在踏入这间办公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自己亲手碾碎了。

沙瑞金没有再逼她。

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他重新靠进那张宽大的椅子里,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他看著沙发上那个身影单薄、脸色惨白的女人,內心却是一片冰封雪原。

“你父亲,钟正国同志,身体还好吗?”

他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像一道惊雷,在钟小艾的脑海中炸响。

她霍然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

他……

他提起了她的父亲!

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提起她那个一生清誉、视名节如生命的父亲!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这是一句最严厉的警告,也是一把最锋利的刀。

它瞬间就剥开了她所有行为的本质,让她意识到,她今晚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在作践自己,更是在玷污她父亲的名声,在给整个钟家蒙羞。

“我……”

钟小艾的声音乾涩得像砂纸摩擦,“他……他很好……”

沙瑞金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那就好。”

他说,“老一辈革命者,是我们这些后辈的楷模。他们的精神和风骨,不能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断了传承。”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很清晰。

钟小艾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那是一种近乎死灰的顏色。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乾了,连坐直身体都变得无比艰难。

她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沙瑞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接受她的“交易”。

他甚至不屑於跟她谈条件。

他用最冷静、最体面的方式,给了她最沉重、最屈辱的一击。

他让她自己看清楚,她究竟有多么愚蠢,多么可悲。

“沙书记……”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是彻底的、绝望的崩溃,“我……我只是太想救亮平了……我没有別的办法……”

“办法?”

沙瑞金的眉毛轻轻挑了一下,“你的办法,就是来我这里,坐上我的椅子扶手吗?”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像鞭子一样抽在钟小艾的尊严上。

沙瑞金看著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心中没有丝毫怜悯。

他缓缓开口,下了最后的逐客令。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想想清楚,作为一个党员,一个干部家属,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也替我,向钟正国老同志,问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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