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命运赌场（2/2）

那是一片早已被“时间”所抹除的、盛开著蓝色朵的原野。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正笨拙地，为一个同样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戴上她亲手编织的环。没有声音，没有言语，只有一种，即便隔著无尽时空，也能感受到的、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爱意。

一个，是顛覆一个宇宙级势力的未来。

一个，是祭奠一段独一无二的过去。

“天平”那水晶头颅中的星云，飞速旋转，评估著这两份“命运”的价值。

良久之后。

【……价值，对等。】

这个结果，让在场的所有顶级玩家，都发出了一阵无声的骚动。

【根据『虚空拍卖会』最高法则：当两份『绝对之注』价值对等时，將触发『意图裁决』。】

“天平”的声音，变得无比庄严。

【现在，请两位竞拍者，说出你们，得到『绝对沉默』的……目的。】

【『命运织布机』，將根据你们『意图』的重量，对宇宙未来產生的『影响』，以及其『实现』的可能性，做出……最终的裁决。】

【败者，將一无所有。】

话音落下，一道无形的聚光灯，从虚空中打下，分別笼罩了苏辰与那个黑衣男人。

整个会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们身上。

苏辰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是执事公会的阳谋，也是“因果法庭”的陷阱。他一旦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集齐钥匙，对抗天道，甚至掀翻法庭——那份“意图”本身，就將成为一个全新的、巨大的“因果奇点”，引来审判的雷霆。

他，陷入了沉默。

而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如雕像般的黑衣男人，缓缓地，抬起了头。

兜帽的阴影下，露出了一张苍白而又英俊的脸。他的双眼，是两个空洞的、没有任何光彩的黑洞。

他，开口了。

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无尽的疲惫。

【我，要用它，为我的爱人，建造一座……永恆的墓碑。】

【一座，连『时间』，都无法风化。连『因果』，都无法侵扰的……绝对寂静之墓。】

【然后……】

他那空洞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苏辰的平台屏障，精准地，落在了苏辰的身上。

【……我会用剩下的所有力量，去猎杀，每一个，胆敢在时间长河中，隨意挥舞『剪刀』的……『清道夫』。】

【我要让『时间』，也尝尝，被『修正』的滋味。】黑衣男人的话音，如同一块万载玄冰，投入沸腾的会场，瞬间，万籟俱寂。

他的意图，並非为了征服，也非为了永生，而是，为了用宇宙间最极致的“静”，去守护一份早已逝去的“动”。这是一种，纯粹到令人心碎，又决绝到让神魔都为之侧目的悲愿。

“命运织布机”之上，那片属於他的、安静的蓝色海，其光芒，在这一刻，竟隱隱压过了另一边那属於圣光神庭覆灭的、宏大的史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苏辰身上。

在这样一份沉重到足以压垮一个时代的“意图”面前，他，还能说出什么？

苏辰的心，反而，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

他明白了。这，是“因果法庭”为他设下的，必输之局。无论他说出何等宏大的愿景，在“守护挚爱”这份最本源的情感面前，都將显得空洞而又功利。而一旦他流露出真实目的，审判的雷霆，便会立刻降临。

这是一场，关於“心”的审判。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没有看“天平”，也没有看那枚“绝对沉默”，而是，第一次，直视著那个被称为“悼亡者”的男人。

“我的意-图……”

苏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存在的意志之中。

“……是放弃这次竞拍。”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连“天平”那水晶头颅中的星云，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滯。放弃？在这种等级的拍卖会上，在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之后，说出“放弃”二字，这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笑话。

然而，苏辰的话，还未结束。

“我放弃，將『绝对沉默』，据为己有。”

他的目光，依旧锁定著那个黑衣男人，声音，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因为，我的新意图，是——”

“——投资。”

“我，將我这份『圣光神庭註定败亡』的命运，作为『投资』，注入你那『猎杀清道夫』的伟大事业之中！”

“我不要这把钥匙。我要的，是你这位……盟友。”

轰——！

如果说，之前黑衣男人的话，是让会场陷入死寂。那么，苏辰此刻的话，则是，直接向这片由因果构成的虚空，投下了一颗……逻辑炸弹！

“命运织布机”，那亿万条因果丝线，第一次，出现了“打结”的跡象！它无法理解，无法计算。一场本该是“零和博弈”的拍卖，竟被其中一个玩家，强行，扭转成了“风险投资”！

“天平”那由齿轮构成的身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它的核心逻辑，正在被这种前所未有的交易模式，疯狂地衝击著。

而那个被称为“悼亡者”的男人，那双空洞的、没有任何光彩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一缕……名为“可能”的微光。

“你的条件。”他沙哑地开口，惜字如金。

“我帮你，猎杀清道夫。你帮我，找到剩下的三把钥匙。”苏辰的回答，乾脆利落，“我投资你的『过去』，你，入股我的『未来』。”

这，才是苏辰真正的目的。

他要的，从来不只是一件工具。他要的，是一个，能与他並肩，向那至高的、冰冷的宇宙秩序，挥刀的……同类！

“天平”那水晶头颅中的星云，在经歷了长久的混乱之后，终於，重新恢復了转动。但这一次，它的转动，不再冰冷，而是，带上了一丝，连它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狂热。

它，这个宇宙间最顶级的“商人”，嗅到了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全新的“商业模式”的诞生！

【……裁决，重置。】

“天平”的声音，响彻全场，带著一种开创歷史的庄严。

【竞拍者『苏辰』，放弃实体拍品，转而，將其竞拍资格，转化为对另一位竞拍者『悼亡者』的『命运注资』。】

【此行为，符合『万宝星墟』价值交换之最高原则。】

【裁决如下——】

“天平”伸出两只手。

那枚封印著“绝对沉默”的时空晶体，缓缓地，飘向了那个黑衣男人。

【『绝对沉默』，归『悼亡者』所有。他，將用它，为逝去的爱，筑起不朽之碑。】

男人伸出手，接住了那枚钥匙。他那空洞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柔的波澜。

紧接著，“天平”的另一只手，猛地，向上方的“命运织布机”，虚虚一抓！

那片映照著“圣光神庭”覆灭史诗的宏大画卷，竟被它，硬生生地，从织布机上，“扯”了下来！然后，在它的手中，压缩，凝聚，最终，化为了一枚……散发著“终结”与“必然”气息的、古朴的……黑色契约捲轴。

【竞拍者『苏辰』，获得『圣光神庭败亡之契』。】

【此契约，可在『万宝星墟』的任何一家命运赌场，兑换为等价的『命运筹码』，亦可……作为『商品』，出售给，任何一个，对神庭抱有敌意的文明。】

【它的价值……无可估量。】

一场惊心动魄的拍卖，以一种谁也未曾想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苏辰，没有得到钥匙。

但他，得到了一个，比钥匙本身，更加珍贵的……盟友。以及一份，可以隨时兑换、交易的，敌人的“死刑判决书”。

他，將一场豪赌，变成了一次，稳赚不赔的……天使投资。

当两人走出会场时，那个被称为“悼亡者”的男人，第一次，主动走到了苏辰的身边。

“我叫，叶秋。”他沙哑地说道，“秋天，落叶的秋。”

“苏辰。”

没有多余的言语。

叶秋的身影，化为一道无法被捕捉的影子，融入了星墟的黑暗之中，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当你，准备好，向『时间』挥刀时，呼唤我的名字。”

苏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们，也该走了。”他对李如雪和凌月说道。

然而，就在他们即將登上那艘小型货运舰时，一个身影，无声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是“天平”。

它那水晶头颅中的星云，正以一种柔和的频率，缓缓转动。

【尊敬的『织工』，以及，『命运投资人』。】它对苏辰的称呼，已经变了，【执事公会，对你那份『虚偽之衣』的编织原理，很感兴趣。】

【我们，想买下它的……独家授权。】

“天平”的手中，出现了一幅星图。

【作为交换，我们，可以告诉你，剩下的三把钥匙之中，那把由『纯粹信息流』构成的『第一序列』，在被你取走之后，它的『残骸』，飘向了何方。】

【以及……】

它顿了顿，水晶头颅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

【……是谁，捡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