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定风波(10)(2/2)
“你放心,我已经派人跟妈妈说了,今儿晚上我哪里也不去,叫凤琴那丫头代我的局。实话跟你说,你这个情形就是真转回了家里,一时一刻没有你病癒的消息,我也是再没心思做什么生意了,只恨不得拿这个身子替了你才好。所以你在我眼前让我亲手服侍你,恐怕我还安心些。好了,你但管歇著,別说这么多话,倒耗费了精神。”
孙孝才见对霞说得这样情深恳切,心头涌上了十二分的感激,又觉得確实支撑不住,也就不再坚持,只合眼吁吁地喘气。
这一夜里,对霞不寢不食,稀饭也不吃一口,孙孝才要泻,就亲扶著去用便桶,孙孝才躺著,她也就动也不动地坐守。凌晨时,孙孝才迷迷晕晕地睁开眼,只见对霞还伏在床边痴痴地看他。
他颤巍巍地举起手,替她沾了沾泪,“你也略睡一会子吧。”
对霞两手握住他,搁在自个的脸边,“我不困,你只管睡你的,睡足了,明儿没准儿就好了呢?”她含泪一笑,幽烛下的丽容似似月,其间那无限的温柔,如妻如母。
这一日,对霞辛苦受尽,另一边,其姐妹蝶仙却是享尽清福。
一过午便隨著相好曹之慕来到怀雅堂隔壁的金铺,正碰上青田贴身大丫头暮云的恋人小赵在那里坐柜檯。蝶仙有心照拂他,別人一概不要,只点名要小赵服侍。小赵捧上一个丝绒银盘,托著十来个翡翠戒,金的也有,银的也有,素环的也有,刻的也有,镶宝的也有,翡翠的用料却是颗颗精良。蝶仙指著问他哪个好,小赵口笨舌拙的,只会笑,“哪个都是好的。”
蝶仙暗瞪他一眼,“自然都是好的,只是最好的那个价钱定也最贵,我倒瞧不出是哪一只了,是这只?”
小赵也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仍只憨憨一笑,“倒也不见得最贵的一只就是好,各入各眼,只看姑娘自己喜欢什么样子,自己喜欢的也就是最好的。”
蝶仙碰上个这么不开窍的,白眼差不多翻到了后脑勺,乾脆直截了当地將桌面一敲,“嘖,你就说吧,哪个最贵?”
小赵也看不出她是冲自个发火,自管稳稳噹噹地自盘中拣出一个金托大戒来,“若论贵倒是这一只了,其他的顶贵不过七八十两,这一只却要整整二百两。”
曹之慕也凑上前与蝶仙一起瞧这戒指,是一圈宽宽的黄金箍子,鏤雕著平安扣,三个小小的托上正中镶一块油润的翡翠,两角又镶著一粒海水蓝玉、一粒玫瑰紫玉,华贵夺目。蝶仙面露微笑,取过来套在自己的手指上,“呦,我戴著正好,竟像专为我定做的一样。”又举高了手对著阳光左右鑑赏,“水头好,做工也细,就是太贵了些,唉……”嘆著气,带著一脸难分难捨便要从手上取下。
曹之慕从旁一挡,“你觉得好就好,价钱不算什么,不必脱,就戴著吧,我瞧和你手上这两个水晶戒指搭著正好。”他转向小赵,一脸的彬彬有礼,“东西我们先拿走,银子明天送来。”
小赵和槐胡同的倌人们个个熟识,赊帐从来都是一句话的事,当下起身应喏,道两声“好走”。
蝶仙这一日本就打扮得妖俏,再衬著新戒指,愈发地鲜丽飞扬。同曹之慕坐了大骡车,就向万元胡同来。
说起万元胡同,可是与蝶仙有著扯不断的关係。她自十四岁破身起就背著客人同各路杂人要好,待詔、车夫、僕役……来者不拒,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猛將们换了一拨又一拨,蝶仙却是愈战愈勇。身经百战后,唯觉戏子们相貌俊秀、体格健壮,为人又知情得趣,故此这几年只专心专意地姘戏子。而京城顶尖的茶园戏楼全在这万元胡同中,蝶仙就把这里认了第二故乡。半年前,胡同的华乐楼来了一套新戏班,首唱的当晚,蝶仙刚好隨一个客人捧场。那晚上连演了五六出摺子,中有一出《试马》[3]是一个叫查定奎的年轻武生挑梁,他在班子中排行第六,都叫他查六郎。六郎一出场,扮相就博了个满堂彩,直把蝶仙看了个心头突突跳,次日就专程叫人上门送了鹿脯、燕窝、金腿、鱼翅四样礼物给他。查六郎听闻这蝶仙是京城数得上的名妓,一则贪爱美色,二则想著她手头丰厚,有心要沾些便宜,故此一拍即合,是夜,在床上放出了看家本事来。蝶仙虽歷人无数,却不曾试过这样的好滋味,一心著了道。虽这头做著曹之慕的生意,那边却三天五日就要和查六郎私下里鬼混一遭,否则就遍体不畅、若有所失。近来因她算计著赎身嫁人,成天只忙於笼络曹之慕,也有十来天没和查六郎幽会。好在曹之慕也常陪她听戏,素知她贪迷华乐楼的戏,特地定下了这里的包厢,既如此,蝶仙少不得望梅止渴一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