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求求你,別再送政绩了!(2/2)
没有奢华的酒楼宴席,就在破旧的县衙食堂里。
一张八仙桌,三道菜,一盆汤。
炒青菜,豆腐汤,还有一盘黑乎乎的咸菜。
伙食甚至还不如他家里的下人。
李主簿在一旁战战兢兢地解释:
“大人……我县財政紧张,县尊大人平日里也是这般用饭,还请大人……”
“好!”
王正一拍桌子,將筷子重重放下。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李主簿。
“这才是为民做主的好官!食不求精,居不求安,一心为公!陈县令,当为我辈楷模!”
李主簿闻言,激动得差点当场哭出来。
通判大人,您果然是懂我们县尊的!
午后,王正终於在县衙后堂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陈默。
陈默正襟危坐於书案之后,一手捧著茶杯,一手拿著一卷书,双目微闔,仿佛在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他才慢悠悠地睁开眼,不咸不淡地拱了拱手。
“下官陈默,见过通判大人。”
没有起身,没有行礼,態度堪称倨傲。
王正却丝毫不在意,他满怀期待地坐下,开门见山。
“陈县令,本官此次前来,是想向你討教一番这清河县的治理之道啊。尤其是那『摊丁入亩』之策,实乃神来之笔,不知县令当初是如何构思的?”
陈默眼皮都没抬。
“哦,那个啊。”
“下官不善庶务,都是李主簿一手操办的,大人问他便是。”
王正一愣,又换了个问题。
“那……那条贯通全城的水泥路呢?坚固平坦,利国利民,又是何人手笔?”
陈默呷了口茶,慢悠悠地道:
“先官只是提了个想法,具体督造,都是张师爷的功劳。”
王正不死心,继续问道:“那百姓调解会……”
“乡绅们自己管得很好,本官没费什么心。”
一连几个问题,陈默的回答不是“不知道”,就是“別人干的”,要么就是“隨便搞搞”。
他全程捧著茶杯,一副“你很烦,別打扰我喝茶”的模样。
王正彻底沉默了。
他看著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的震撼,已经无以復加。
他想起了古籍中的一句话:大巧若拙,大辩若訥。
这陈默,看似一问三不知,將所有功劳都推给下属,这哪里是懒惰?这分明是“功成而不居”的至高境界!
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魄力!
他將权力下放,充分信任下属,才激发了整个县衙的活力!
他看似无为,实则掌控全局,这不正是道家“无为而治”的最高典范吗!
王正站起身,对著陈默,深深地作了一揖。
“陈县令,受教了!”
陈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拜搞得一头雾水,手里的茶都差点洒了。
这老头……有毛病吧?
眼见无法从陈默口中“撬”出什么治理经验,王正决定自己去走走看看。
他独自一人,微服走上了那条崭新的水泥路。
所见所闻,皆是震撼。
道路两旁商贩云集,叫卖声此起彼伏,百姓脸上洋溢著满足的笑容,孩童们在乾净的路面上嬉戏打闹。
他隨意走进一家商铺,与老板攀谈。
“老哥,生意不错啊。”
“托我们陈青天的福啊!路修好了,人就多了,生意自然就好了!”
他又走到一处田埂,询问正在劳作的老农。
“老丈,今年的收成如何啊?”
“好!太好了!自从陈青天来了,减了苛捐杂税,我们农民的日子,有盼头了!”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听。
王正的心情也从最初的讚许,变成了深深的敬佩,最后化为了滔天的崇拜。
吏治清明,商业繁荣,百姓安居乐业。
清河县,这个曾经南阳州最贫困的县城,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焕发生机。
而这一切的缔造者,那个年轻人,却安坐於后堂,深藏功与名。
当晚,王正回到州府,连夜写就了一份奏报。
“……清河县令陈默,年未及冠,已有经天纬地之才。其政,看似疏懒,实为『无为而治』之典范;其人,看似骄矜,实怀『功成不居』之胸襟。臣以为,此乃百年不遇之奇才,国之栋樑也……”
……
“走了?真的走了?”
县衙后堂,陈默从李主簿口中得到確切消息,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总算把这尊大神送走了。
他揉了揉因强撑著“高冷”而有些僵硬的脸,感觉自己终於又活过来了。
总算躲过一劫,摸鱼大业得以保全。
他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房补个回笼觉。
突然,院子里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吶喊声。
“为陈大人贺!为清河县贺!”
“通判大人都夸我们了!我们绝不能辜负县尊大人的栽培!”
“对!从今天起,卯时上衙,戌时下衙!不把清河县建成南阳州第一强县,誓不罢休!”
听著院中下属们那打了鸡血般的誓言,陈默刚迈出的脚,僵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凝固。
吵。
太吵了。
这午觉,还睡得成吗?
新的麻烦,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