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魔鬼契约(2)(2/2)
他“嗯”了一声,“后天回得来吗?”
“坐车才半天时间啊。”我理所当然地说,“当然能回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行,回来告诉我一声。”
项目果真堪堪到了两天后才做完。每天还都忙得焦头烂额,全不似別人临近过年的悠閒劲儿。子公司的同事好心地提醒我:“要帮你提前订票吗?”
我不以为意,“不用吧,短途嘛!”
他们也就不再提起了。
我本以为两个城市间不过半天车程,並未特別提早买车票,哪知道临近春运,短途的火车票都已售罄。天气开始一阵阵地不靠谱地抽风,又是雨又是雪还冰冻,我又很少坐长途客运,看样子真得在楚城等上两天了。
我在人山人海的客运西站外边给老大打电话,愁眉苦脸,“老大,我好像回不去了啊。”
老大春风得意地正准备上飞机回家过年,听完我的遭遇,同情地说:“你就是没经验,票当然要提前几天订啊!这样吧,你回来也別回公司了,直接放假。”
我欲哭无泪:老大,那也得我回得来啊!
掛了电话,我反倒淡定了。
有什么呀,大不了我在这里过除夕了,反正去哪里都是冷冷清清的,公司的定点酒店还是五星呢!只是可惜身边没有带相机……
街上都是泥水冰渣子,头髮似乎也沾了一层水汽,脚上的皮靴都浸湿了一半。我回到酒店已近傍晚,进了房间,將空调开到最热,甩了靴子就洗澡。
一直衝到指尖的肌肤都已经泛白起褶,全身热了一遍又一遍,我才从浴室出来,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
其实我心里倒也不怎么难过,以前读书的时候,全系就我一个留在学校过年的,到了除夕那天,整个学校的“留守儿童”都会被邀请到学校的食堂。大多数留下来过年的学生是因为买不到火车票,也有家境比较困难的不愿来回折腾,可我不一样,我是真的没有家。只不过在大四的时候,许琢坚持邀请我去她家过年,总算没有完成四年的大满贯。
校长会亲自来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每人还能拿个红包。到大三的时候,校长都认识我了,就坐我旁边找我聊天。一旁的老师就不失时机地夸我说:“白晞啊,年年拿一等奖学金的。”现在想起来,那些话总有几分黑色幽默的含义,仿佛在说:“喏,身世可怜,才这么勤奋的吧!”我忽然有点儿难过,甩了甩头髮,把笔记本抱在身上,点开了网页。
门户网站跳出的窗口上,娱乐新闻的首页,一个女人的身影十分熟悉。
宽鬆的深米色开襟毛衣,笔直纤细的skinny牛仔裤,一双穿得旧旧的运动鞋,秦眸背著书包,手里拿著一杯咖啡,大步走在异国街头,那头浓密的长髮就这么隨意地拿皮圈扎起来,素著一张小脸,既轻鬆又隨意,还带著浓浓的书卷气。
狗仔追秦眸都追去国外啦?我点开评论,难得的,在这个鱼龙混珠的网站下边没有难听的骂声,大多都是讚嘆和欣赏。
我摸摸自己的头髮,又忘记用护髮素了。再看看人家,瞬间连自卑的心都没了。算了,懒得去想,顺手点了一支烟,凶狠地吸了一口,又赌气般把电脑合上了。
烟雾繚绕中,手机忽然响了。
是沈钦雋。
我懒懒地接起来,他倒是语气平静:“还没回去呢?”
“买不到票了。”我想起来,应该和他说一声的,除夕春节什么的,也是难得的演戏的好机会。想想看,秦眸一个人在国外,逢年过节备感淒凉,要是能知道我和沈钦雋“在一起”,该多受刺激啊?准保立刻回到他的怀抱。
他“嗯”了一声,“那你下来吧,和我一起回去。”
“咳!咳!”我弹坐起来,菸灰落了一身,语无伦次,“你在哪儿?”
他报了酒店的名字,漫不经心地解释:“我也刚出差回来,飞机降落在楚城了,顺便捎你回去。”
我一时间慌了。
现在真是完全没准备啊!还穿著浴袍,头髮湿答答地往下滴水呢!
“別磨磨蹭蹭的,晚上要是路上结了冰,更不好开。”他语气已经有些不善。
“我……我不想回去。”我哭丧著脸说,“我要等火车票。”
电话那边似是顿了顿,他的语气温和了些,“汽车怎么了?”
我怕坐汽车是真的,尤其是长途又夜行的。以前上大学时大家组织出去玩,也是开的夜间车,有一段路车子险些滚下悬崖,就差一个身位了,打那以后,我就烙下阴影了。
我支支吾吾的语气大约令他更加不悦了,他终於冷声说:“十分钟,你给我下来。”
我十分不情愿地下床换衣服,看著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色,真是像鬼一样。那一瞬间,我决心破釜沉舟——死就死了,和沈钦雋一起死,也挺好的。
我拖了行李箱跑到大厅,他果然已经在前台等我。看见我气喘吁吁的样子,便伸手接过了我的箱子,微微一笑,“七分钟。”
“小姐,退房。”我递过房卡,有意躲避他的笑容,我知道自己脸色苍白,脸红起来太明显了。
前台的服务员接了一个电话,微笑著对我说:“小姐,你的床单上有香菸烫出的痕跡,按照规定,是要赔偿的。”
我有些心虚地回想了下,大约是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一急,一截菸灰落在床单上了,正要开口承认,沈钦雋忽然开口:“香菸?”
他皱著眉上下打量著我,仿佛我是不良少女似的,有些嫌弃,又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心一横,索性就说:“行,赔吧。”
“您是签单还是现付呢?”服务员递上了帐单。
他一言不发地接过来,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我一拉,“走了。”
恰好扯到我肩膀的地方,他又侧身看我的头髮,已经把一大片衣料都沾湿了,他的脸越发黑沉,將手上挽著的大衣拿下来,披在了我肩上。
“我不冷。”我低声说。
他的眼神异常锐利,“你这头髮怎么回事?房间没吹风机吗?”
我哭笑不得地看著他,爭辩说:“你说十分钟內下来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我就是个懒得爭辩的人,领导同事让我做啥,我能做的都做了,绝无怨言,可是对著他,我总想辩解几句。
我看到他脸颊原本是绷紧的,瞬间抽动了一下,大约是想笑,又忍住了。
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我心底更觉得鬱闷,愈发忍不住,“你看我的鞋子,还湿著呢!”
“行了。”他拉著我走到门外,门童开了一辆suv过来,跳下车递了钥匙给他。
寒风夹著细雨卷过来,我躲在他的大衣里,还是冻得直打哆嗦。他將我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不知又拿了什么东西过来,才示意我上车。
我坐上副驾驶位,手碰到头髮,只觉得硬硬的几撮,原来已经冻成了冰条。只觉得稀奇好玩,於是拉起一些,笑著对他说:“看!这么几分钟,就结冰了!”
他原本在拉安全带,闻言侧头看了我一眼,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脸已经近在眼前。那笔挺的鼻樑近得几乎与我的脸颊相触,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知道嗓子瞬间哑了,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他伸手拨开我的头髮,我身子一僵,原本披在肩头的大衣就滑落在了座椅上,而他就这样维持著姿势不变,近到可以触及,彼此的呼吸交错融会——他的气息,清爽微凌。
时间仿佛在这样的凝视中悄悄溜走,我知道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渐渐升腾至脸颊,忽然恼恨他这种不知所谓的亲昵,伸出手,用尽力气將他推开了,转过头说:“你干什么?”
他直起身子,目视前方,自若地说:“你身上有很浓的烟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