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画心(5)(2/2)
“那什么麻烦在你看来,才算真正的麻烦呢?”我一时好奇地问。
“很多事。”他轻轻嘆了口气,“很多力所不能及的事。”
阳光从他的侧身落下来,这个男人长长的睫毛在眼瞼下打出一片密密的阴影,我忽然觉得这一刻,他是真的有些难过。
或许……是想起他的父母了吧?
一时间,我们两人中了邪一样沉默下来。直到她的秘书拨进內线,免提的声音空空荡荡地在办公室里响起:“沈先生,下一个预约时间到了。”
我连忙站起来,不知怎么的,心里却鬆了口气,“那我先走了。”
他却蹙了蹙眉,仿佛还意犹未尽,毫不犹豫地说:“先推一推……”
“可是——”秘书十分为难地说,“是秦小姐约了您,要去酒店试菜。”
我识趣地给他找台阶下,“那个,我先回去了。回去还得整理稿子呢。”
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口,他忽然出声唤住我:“上次受的伤,真的全好了吗?”
我总觉得他最近对我说话,要不阴阳怪气,要不欲言而止,或许是因为男人也有恐婚症吧?我有些同情地看他一眼,语重心长:“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回到杂誌社,我看著自己手上那些零零落落的採访片段,有些哭笑不得。“没有一见钟情,喜欢她的第一个理由是长得漂亮……”我粗粗扫过去,觉得无论如何,我都写不出一篇能令主编和秦眸的经纪公司都满意的稿子来了。
同事们陆陆续续下班了,偌大的办公室就我一个人的格子间还亮著灯,我心不在焉地等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到的外卖,草草地打了几个字,又再次刪除。比起摄影时可以不眠不休地工作,写这篇文章真的是要了我的命了,以目前每小时二十九个字的速度,我悲观地预测了一下,估计……得写到下个月。
嗯?刚才我问了他在哪里第一次见到秦眸吗?我咬著笔尖忽然有点儿想不起来了。
对了,还有录音笔!
不过瞬间,我又沮丧地记起来,刚才太慌张了,我好像忘了拿出来了。
顺手在大衣口袋里一摸,掏出录音笔,有些意外地发现——原来我刚才顺手把录音笔打开了,只是一直塞在大衣口袋里没有拿出来。
虽然隔了一层衣料,还动不动有椅子摩擦地板的杂音,不过有声音就好。我一边听一边吃鲜虾云吞,忽然想到,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俩的对话变得这么小心翼翼?!
或许是……当初我不该赌气向他表白吧?
又是一阵漫长的杂音,那个时候我去了卫生间冷静……那么沈钦雋是在和谁说话?大约是我不在的时候,他打电话的声音被录了下来,我下意识地去摁暂停键,总觉得这样窥探別人的隱私不大好。只是滑鼠轻击的那一刻,我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说的那句话並不如何清晰,我只疑心自己听错了,於是拉回了数秒,仔仔细细地,又听了一遍。
他的声音在耳麦里显得低沉而清冷,我只听清了其中的几个关键字,可是剎那间如坠冰窟。
盛海福利院——
那是我长大的地方,默默无闻,在很远的城市。
我真的不认为,它会同沈钦雋有丝毫的关係。
可他在电话里说:“……盛海福利院那边,赞助人的名单你去处理一下。”
很多发生的事,以前我或许只是觉得有些古怪,可是现在仔细地想起来,原来並不是那么简单。我当初进入荣威,为什么那么幸运地就能得到年会的大奖?最最好笑的是沈钦雋这样縝密肃然的人,竟然会在一面之缘后就“邀请”我做他女朋友,还透露了那么多和秦眸交往的秘密给我听。还有,假若只是请我假扮他的女朋友,又为什么要把我带回家,介绍给爷爷认识,甚至大手笔地送了一套房子给我呢?
我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整件事仿佛是一个完整而精密的阴谋,一点点地將我笼罩在其中,我却自始至终像是傻子一样,茫然不知。
我摘下耳麦衝到了卫生间,飞快地將凉水扑在脸上,双手撑在水池边,刚才那股打电话去质问的衝动已经被压抑住,我想起在夜东的时候曾经告诉他,我似乎有亲人,可他下意识地反驳我,態度决绝,又略带惊惶。
冷静……我必须冷静下来。
只有找到確切的证明,他才会无话可说。
那么,证明在哪里呢?
我想到他那句话,令人毛骨悚然,却也让我醍醐灌顶。
我长大的那间福利院里,一定有当年赞助人的信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