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侧有浮云无所寄(3)(1/2)
第203章 侧有浮云无所寄(3)
她知道他怕她因疼而乱动,影响他的动作。她將另一只手伸出来,放在自己胸前,和他隔开。其他地方也不管男女有別,便隨了他。
他的脸在她上方,她的额头隔著衣物紧紧地贴著他的肩间锁骨。他一呼吸,她便能感到他胸腔的震动,还有便是呼出的那丝暖风。
忽然,他突地说了句:“你知不知道,那簪子我本来就是买来送你的。”语气极淡,好似在说著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情。
她闻言错愕,顿时惊讶道:“怎么可——”最后一个字陡然消失,转而从喉咙里发出吃痛的闷哼声。
他趁她分心说话的当口,双手一动,將骨头安了回去。
夏月那只搁在两个人之间的手抓著他胸口的衣服,紧紧地捏了起来,握成拳,半晌没有下一个动作。她差不多昏了过去,眼睛发黑,几乎看不见东西,脑子里一团糨糊,疼得似乎没了知觉,半天缓不过劲来。
他乘机用布条和木棍將她的手掌固定起来。
隨后,她只觉得有个温暖的手伸过来拍她的背,先是有些僵硬也有些力大,后来渐渐地轻柔下去,那么一下一下地,就像是幼时她牙疼的时候,父亲的手。
待她镇定了一会儿,他放开她,蹲身將一侧的雪拢了拢,隨即抓了一些,捏成几团然后起身再次將外衣脱了下来,又从袍角撕出一条长布,將刚才手中的雪球先敷贴在她的手背上,然后再用那布条裹著,紧紧地包扎了几层。
她被他这一动作又引得额角疼出细密的一层汗,却硬是没吭声。
尚睿默不作声地做完这些后,將自己那件没了下摆的衣服披在她身上,然后一撩袍角背对著她蹲了下去:“上来。”
他说得极其理所当然,恍若两个人早就熟识一般,倒让夏月觉得无所適从了。她的性格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如今他好言好语起来,有点让她犯难。好在,她本不是扭捏之人,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她便识了时务,自己护著左手,困难地挪了下上身,然后趴在了他的背上。
她不敢贴得太近,左手是不能动的,而另一只完好的手臂不但要著力,还要將自己上身支起来些,免得自己的胸脯贴著他的背。哪知他一起身,她便往下滑。她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去搂他的脖子,哪还顾得了有没有挨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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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著她,踩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却走得很稳。原本刚才滚到沟底,只是一眨眼的事情,现在走回去才发现路其实有好长一截。
不知怎的,天空又放晴了,虽说看不见太阳,却见阳光从云层的边缘泻下来。
他刚才脱了件衣裳给她,身上穿得就少了,可是就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天气里,他还是冒著汗。
夏月突然很想把自己缩成瘦瘦小小的一团,轻一点再轻一点,没长那么多肉就好了。
她是个一吃就胖的人,只是仗著骨骼细小,所以不细看的话才会觉得她瘦。以前她还极小心,后来经过那件事后,对情爱姻缘已无心思,就再也没介意过。却不知,竟会有一日被这样的一个男子背在背上。
她的脑袋挨著他的脖子,那股带著他气息的热气,从他衣襟中透出来熏著她的脸。
她这才想起来,方才若不是他故意岔开她的注意力,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疼得晕过去。
这个时候,她从后面正好可以隨意地看他的耳背和髮髻。他的发色很黑很浓,就像他的眸子,如漆似墨,却深不可测。这时又突然想起子瑾来,他跟他的鼻子和嘴最像,所以侧脸也像,而眼睛却是那么不一样。
这么胡思乱想,戒备鬆懈一时泄了精力,她身体早已透支,如此迷迷糊糊地靠在他的肩上睡了过去。
爬到山顶,尚睿本想跺跺脚,將靴子上的雪抖一抖,可是听到背后清浅平和的呼吸,迟疑了一下,终究作罢。
接下来呢?骑马將她带回去?看她细胳膊细腿的,如今又摔成这样,还经得住顛吗?
他忽而想起田远家有个庄子就在这附近,他以前下雪天猎狐狸的时候还去过,离此地不过一两里路。
尚睿放眼看了看去路,牵著马继续背著她朝那边走了过去。
绕回大道快走到庄子的时候,才见明连带著姚创来寻他。
尚睿方才离城前的一声断喝,让一干人不敢跟著。可是,明连既不敢追,也不敢不追,只好远远地耗著。到了小道他们不能太近,只得找个角落候著,可是等了半晌没见动静,才渐渐又撒网找。
姚创见尚睿居然背著那姑娘,陡然失色,翻身下马去接。
尚睿却说:“算了,我背她进去就行,没几步路。”走了几步,他又转头吩咐道:“反正都到这儿了,你赶紧去附近请个大夫。”
姚创得了令,即刻照办。
三
到了庄子,因为只是田远的一处打猎的別院,仅有一对老夫妻和一个小廝守著偌大的院子。他们不知尚睿的身份,仅仅见过一次,晓得是贵客,便热情地收拾出最好的屋子给夏月。
过了一会儿,大夫来了,同时来的还有庄子的主人田远。
田远朝尚睿微微躬身抬手道:“公子,借一步说话。”
尚睿点点头,隨他走了出去。
到了厅里,贺兰巡迎了上来,压著声音急道:“皇上,淮王反了。”
尚睿闻言缓缓地坐下去,刚才那杯热茶已经凉了,明连又换了一回。他移开盏盖,轻轻地拨了拨水面的茶叶,才问:“何时?”
“今日凌晨。”贺兰巡迴道。
“情况如何?”他又问。
“淮王扣了淮州、敘州两地的地方官。”
“敘州大营怎么样?”
“没有消息。”
“徐阳呢?”徐阳是徐敬业的长子,夏天才刚刚去南域敘州大营上任。
“生死未卜。”贺兰巡答。
他和贺兰巡多年默契,几个来回已经明了。
尚睿静静呷了口茶,忽而问道:“他一个人?”这问题问得突然,也未言明其他,不知他在想什么,又指的是谁。连旁边的明连都觉得莫名其妙。
而贺兰巡却是明白,答道:“淮王是以燕平王之名……”
“说下去。”尚睿问。
贺兰巡看了尚睿一眼,迟疑著答道:“淮王对外宣称要……匡復正统。”
未想尚睿听后未怒,反而微微一冷笑。
“他很蠢。”尚睿说。
这下子连贺兰巡也怔了一怔。
他继续说:“尉冉郁,他蠢得很。”
贺兰巡想起什么,又说:“探子报,菁潭郡主要与燕平王联姻,择日大婚。”燕平王与郡主本是同姓宗亲近亲,如此结亲本朝鲜有,却也不是先例。这般放话出来要共结连理,淮王本人安的什么心,自然是路人皆知。
尚睿又是一笑:“他尉尚仁还想做个太上皇不成?”
他起身准备回宫,如今徐阳在叛军控制下安危难测,朝堂上一得到消息,很快会乱成一锅粥。
他出了前厅,路过抄手游廊,一路走得极慢,似乎一边走一边想要在心里理出头绪。贺兰巡和田远在后面跟著他,都不敢贸然出声。等到了前屋的垂门,尚睿一抬头,忽而想起另一个人。
於是,他又独自折了回去,径直进了夏月待的那间厢房。
她发烧了,大夫还候在隔壁,而方才照看她的老妇人煎药去了,明连在外面。
房里此时此刻,仅有他和她。
尚睿站在三尺开外的地方,就这般远远地看著她,再未走近。静静地,默不作声。不知怎的,事情发生得仿佛比预料中还要早,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床榻上的夏月蹙著眉,唇色苍白,嘴角干得起了皮。她换了乾净的新衣,伤处被请来的大夫重新包扎过,盖著厚厚的被子,屋子里的火盆子也够暖和。
他忽然想起那个春夜里,他也是这么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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