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专业的画者(2/2)
那时我一天到晚画个不停,不管上哪里去都得带着画簿和铅笔。爸爸说,也只有萧睦这样有耐X的孩子愿意陪着我到处写生。
萧睦的父亲是二妈的堂兄,加上我们住得近,所以爸爸和二妈约会时,二妈经常拜托萧睦一家帮忙照顾我。
b我年长一岁的萧睦是个沉静斯文的男孩。每当大家都说他寡言时,我的内心总会涌现一种优越感。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可是从不沉默,即使是在当我的写生对象,他还是会说个滔滔不绝。他的这一面只有我才知道,一想到这里,我就沾沾自喜。
我喜欢画画,是源於完成作品时获得的那份满足感——那时大家都称赞我画什麽像什麽。每当我完成一幅画,总是第一时间展示给人看。
萧睦是我的画画练习中的一位常客,但随着我们渐渐长大,我不再给他看我画他的作品,他也不再主动要求我画他。
中学生涯里有一堂视觉艺术课,是令我毕生难忘的。那个时候,老师让我们在校园里找一个角落写生。萧睦选定了一棵细叶榕作为写生对象後,我也在附近找了一个角落作画,路过的同学都笑说有萧睦的地方就肯定有我。事实上,从小学到中学,我们总是形影不离的表现也被同学取笑过不知多少回了。
像平时一样,我很快便画好了,剩下来的一个小时变得无所事事。
萧睦仍在Y影下专心致志地画着,我也无意打扰他。
我取出自己私下用的画簿,画了一幅风景画。这片风景里有那棵细叶榕,也有萧睦,还有另一个同样以榕树为素描对象的nV生。
萧睦朝我走来时,我刚好完成最後的Y影部分。我合上画簿,他罕有地提出想看我画了什麽。
我给他看视艺课的画,他看後淡淡一笑,说「还是一如既往地神似」。但当他看到那幅他在树前写生的画,立即收敛了笑容。
实际上,那幅画我还是挺满意的,这是我首次画得如此有感慨。画的时候,我心里想的都是对未来的憧憬,不知道我将来是否有机会把萧睦人生中的重要时刻都画下来?
我把这种想法告诉萧睦,他随即问人生中的重要时刻指的是什麽时候。
譬如说毕业典礼﹑十八岁生日﹑二十一岁生日﹑婚礼……对了,还有六十大寿﹑七十大寿……真的有很多啦!
萧睦听後沉默了一会,我当时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毕竟我还沉迷於刚才提出的那些幻想之中,我希望可以见证这些重要时刻。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自己也会出现在那幅画里面吗?」
出现在画里?绘画的人怎麽可能把自己也画进画里?
「这怎麽行?专业的画者当然要找个最好的角度画下整幅风景,怎麽可能出现在画框之内?」
这时我好歹也画画十多年了,对自己的技艺和信奉的原则相当的自信。为了画出完整的风景,我必须当个局外人,以客观的角度下笔描绘。
萧睦听到我的话後一愣,视线一度从我身上移开。
良久,他才说:
「你现在的画只是把你看到的东西搬到纸上,根本没有个X,任何人都画得出来。如果你无法将自己的感情融入画中,那倒不如不要画。」
他冷冷地说完,便先行离开,留下我一人抱着画簿呆在原地。
他从来不会这样对我说话。
那天他放学後得到图书馆值班,我没有等他。
翌日早上,他特意提早来到我家门口,跟我一起上学。他向我道歉,说昨天是他把话说重了。
我昨天没像平时那样等他一起回家,可能他以为我生他的气了。我说我没在意昨日下午发生的事,早就忘掉了。
其实我没有。
我跟我的笔共事了这麽多年,我了解自己有何不足。我一直拒绝拜师学艺,只满足於瞬间的赞美声,没有正视自己已经迎来瓶颈状态。
萧睦说的都对,我只是把现实里看到的都搬进画纸里,画中毫无情感,也没有自己的特sE。
从那天起,我将画簿藏在床下cH0U屉的最深处,其他绘画工具也一一遭到我的抛弃。
即使萧睦留意到我的改变,也没有追问。我想这是他尊重我决定的表现。
「就这样?」方然夸张地扬了扬眉。
「我想这其中可能有误会。」程歌的声音自我身後响起,我打了个冷颤。
他扶我起来,续说:
「萧睦未必是这个意思。」
「那他是什麽意思?」
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这个你得亲自问他本人。」
程歌将两本簿递给我,我伸手接过,正是被方然投入池中的画簿。
我m0m0封面。奇怪,一点也没被水浸Sh?
「你不必理会你那古灵JiNg怪的弟弟,他净会用障眼法捣乱。」
「对,而你就是风度翩翩的正义大叔。」
方然以闪电一般的速度来到我面前。
「这番话我无论如何都要说,听不听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