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言传身教(2/2)
林渡带著林蓁蓁出门之后,发现隔壁的大婶家门口已经掛上了白事专用的灯笼。
巷子里的风卷著纸钱碎屑打旋,白灯笼在晨雾里晃出惨澹的光。
昨天还满心欢喜的隔壁大婶跪在门槛上,头髮散乱地贴在泪湿的脸颊上,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两个孩子跪在母亲的身后,低著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个邻里围在旁边低声劝慰,声音里都带著兔死狐悲的怯懦。
谁都知道,徭役里死了人,官府是从来不管的。
林蓁蓁下意识地往林渡身后缩了缩,右手下意识的握紧了那柄名为“碎玉”的短剑。
昨夜捕快的钢刀、大婶的哭声、师父沉下去的脸色,此刻都像潮水般涌上来,让她攥紧了拳头。
“师父,他们......就没人管吗?”少女的声音有些悲凉。
林渡望著那盏白灯笼,喉结动了动:“这世道,人命分三六九等。服徭役的、种庄稼的,命最贱,最不值钱,也没人管他们。”
他顿了顿,低头看向了神色怯懦的少女道:“但为师要你记住,你的命是自己的,不是別人说了算的。”
正说著,巷口突然传来马蹄声,几个穿著皂衣的差役牵著马走过,腰间的铁链哗啦作响。
路过大婶家门口时,他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其中一个还啐了口唾沫道:“妈的,一大早就碰见號丧的,真是晦气。”
大婶的哭声猛地拔高,却又很快憋了回去,只剩下肩膀不住地颤抖。
林渡拉著林蓁蓁往巷外走,避开那些差役。
“今天不练剑了,带你去外面看看。”
穿过两条街,喧闹声渐渐大起来。
街角的墙根下挤满了人,都仰著头看墙上贴著的告示。
林渡让林蓁蓁站在稍远些的地方,自己挤了进去。
告示上的字是用硃砂写的,墨跡淋漓,最上头画著个朱红的圈,圈里写著“赏”字。
下面是幅粗糙的画像,旁边写著“悬赏通缉:屠村凶犯一名,男性,身高七尺有余,携一女童,见者报官赏银五十两,擒获者赏银五百两。”
林渡看了眼就退了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来昨晚那些捕快没说实话,他们不止是怀疑,是真把自己认出来了。”
只是碍於自己的银子,这才没有当场將自己收押。
“师父……”
“走吧,带你去看的地方就在前面。”他並没有將这些情况告诉林蓁蓁。
再往前走,是片更热闹的广场,广场中央搭著个高台,台上掛著面大鼓。
几个穿著官服的人正站在台上讲话,声音十分洪亮。
“......今冬徭役加征三个月,凡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男丁,概莫能外!违令者,斩!当然了,三十两银子可以替代服徭役。”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有人忍不住喊道:“去年刚征过,今年怎么又加?”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差役衝过去,抡起水火棍劈头盖脸地打下去。
那人惨叫著倒地,血顺著石阶流下来,染红了台边的尘土。
台下的人瞬间噤声,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林蓁蓁也被这一幕给嚇得浑身发抖,却被林渡按住了肩膀。
“看著。”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著股冷意道:“看清楚这就是你要救的国家,看清楚这些人是怎么对待自己的百姓的。”
台上的官老爷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著,唾沫星子飞溅。
林蓁蓁望著台下那些麻木的、恐惧的脸,突然想起了村里的人。
当里正家准备献祭自己时,脸上也是这样的表情。
她悄悄握住了藏在袖中的剑柄,冰冷的剑柄,竟让她没那么怕了。
“师父,”她抬头看向林渡,眼神里少了些怯懦,多了些坚定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练剑?”
林渡看著她,嘴角终於露出丝笑意:“现在已经开始了。不过今天不练招式,练眼神。”
他指著台上那些耀武扬威的官差,又指了指台下那些缩著脖子的百姓。
“你要学会看,看清楚谁是该保护的,谁是该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