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变(1/2)
可他起身太急,一下子踢到了椅子腿。
“哗啦”一声,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下属们从未见过他这般心虚失態,一时噤声,不知自己该作何態。
“期期,你怎么来了?”裴陟神色尷尬,不自在地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说完,却觉自己那声音虚浮得像踩著。
他在心內不由得暗骂了一声。
操!他什么都没做,何必这般心虚!
他本就懊恼,那些舞女还不知趣,仍在台下拋著媚眼扭动著身躯。
没有眼力见的贱人!
裴陟猛地转头吼了句 :“给老子停下!”
只是,不知为何,那声音劈得像被砂纸磨过。
下属们更是尷尬得不敢再去看司令,目光只好往下首望去。
这一望,竟呆了。
不知何时,雅厅下首处站了一名极年轻的小妇人。
小妇人气质端雅,生得明眸善睞,皓齿朱唇。
立在那里,连那些停下来的舞女都在目不转睛地端详她。
她分明没笑,眼波流转间,却水汽盈盈。
一双乌眸如两泓深不见底的墨泉,眼尾微微上挑,清澈的瞳光中藏著难以言说的嫵媚,一望过来时,眸中的那汪水便似要漫出来。
那肌肤在灯底下泛著层淡淡的玉色,透著几分半透明的莹润,像上好的羊脂白玉般,颈侧的肌肤更是看得出的薄,在水晶灯的照射下,隱约能瞧见淡青色的血管,只远观便知,那片肌肤娇嫩无比。
她整个人站在那里,带著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静气,周遭的喧囂都仿佛被她滤去了大半。
满室的喧譁不知何时低了下去,连方才觉得好听的西洋乐都显得十分聒噪。
那些看起来火辣的洋妞,被她一比,个个凶悍糙陋,粗壮黝黑,像刚从山洞里跑出来的山魈。
眾人回过神来,见裴司令三步並作两步地从主位上下来,径直地走向小妇人。
这是,司令夫人?
沈静姝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她目光落在那些衣著暴露的舞女身上。
身上只有前面有点布料挡著,几乎要兜不住那丰满的胸脯,后面上下各有一根绳,整个背部和肥硕的臀部全露著。
地上还有一条不时蠕动的大蟒蛇。
蟒蛇上缠著铃鐺,掛著少妇才穿的那种艷色薄纱,一动起来“叮叮噹噹”地响。
方才,她还亲眼见到舞女把酒倒进那处给裴陟喝。
这场面已不是不正经可以形容的了。
她知道这些地方藏污纳垢,但不知竟是这样离谱。
没亲眼看见也就罢了。
此刻亲眼看到裴陟经常出入的是这种场合,跟无数这样的女人不清不楚,回家后再跟她亲热,她一时心內有种反胃的感觉。
那条蟒蛇给她的感觉更是怪异。
蟒蛇本是令人恐惧的猛兽,可他们將蟒蛇打扮成那般模样,她甚至怀疑他们要对蟒蛇做些什么。
想到此,她更觉裴陟又骯脏又邪恶。
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欺她不记事,给她安排了假家人。
假家人还屡屡惹事,隔三差五,她就不得不做小伏低地去求他。
他明知这一切,却一直享受著这齣好戏,看著她如此狼狈!
她好歹也是他孩子的亲生母亲,他怎能如此戏耍她?
他真的没有人性。
她以后,都不想跟他有任何的碰触!
见沈静姝那一言难尽的神情,裴陟脸色发绿,头皮一阵发麻,只听见自己擂鼓似的心跳,火急火燎地道:“期期,我本不想看的,他们硬要见识一下,我只好跟著看了两眼!我什么都没做!”
闻言,下属们个个惊住。
怎么,裴司令竟是个惧內的?
见沈静姝仍没有说话,神色变了又变,脸上似有一丝嫌恶,裴陟不由得后背一紧,像被人揪住往后扯了一把。
一时间手也不是脚也不是,僵在那里像个被戳破的纸人。
半瞬,他用很大的力气说道:“不信你可以问他们!”
金粉楼的老板最善虚溜拍马,第一个抢过来,笑眯眯地道:“夫人,司令真的是不好这些的。是小的非要孝敬给司令和这些老板们看的。”
沈静姝像是没听见般,周身漫著一股淡淡的寒气,目光落在了雅厅內的红木钟表上。
她明明嫻静得近乎柔弱,冷淡起来,却带著一种自矜的疏离,让人不敢轻易打扰。
整个雅厅寂静无声,有人甚至將呼吸都放慢了。
唯恐打扰到司令,打扰到这冷淡淡的司令夫人。
沈静姝微微侧目。
她余光已注意到身后站著的警卫队队长和宪兵队队长。
她知不能让身后两人跟裴陟稟告,便对裴陟道:“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裴陟一挥手,让所有人都赶紧消失。
那条蟒蛇不知是怎么回事,紧紧盘在柱子上,金粉楼的两个伙计怎么都拽不下来。
一时间只听得蟒蛇身上的铃鐺“滴里噹啷”响。
那声音像针一样刺在裴陟耳膜上,他那脸简直要掛不住了,一时间又黑又绿,骂道:“废物!”
他想也不想,直接掏出枪来,“砰”地一枪打在蛇的七寸上。
那蟒蛇立刻像鬆了的橡皮圈一样“扑通”掉下来。
浓重的腥臭味和硝烟味充斥在雅厅內。
蟒蛇被抬走,几个伙计立刻进来收拾残局。
裴陟这才觉得呼吸舒畅了一些。
视线里也清朗了许多。
他终於能在一个不歘他眼眶子的乾净地方,跟妻子好好说道一番了。
只是,宪兵队队长和警卫队队长仍跟两个门神一样,杵在那里,似有事要说。
裴陟正对警卫队队长一肚子气,恼恨警卫队长也不知拦著沈静姝,让他出丑。
那宪兵队队长更是整天捕风捉影,上躥下跳,弄得风声鹤唳,爱拿点芝麻绿豆事邀功,民眾提起来便骂声不断,还把他裴陟的名声也搞臭了。
他来还能有什么事,定又是这点屁事。
裴陟黑著脸吼道:“都给我滚几把蛋!”
两个门神迟疑了下,默默走了。
雅厅內终於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他们俩了。
裴陟瞬间变了脸,收起那霸道凶悍的模样,赔著笑,一把拉住沈静姝的手,好生覷著她的脸,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期期,我刚要把那舞女呵斥下去,你就来了。我本就烦她们这套!不好好跳舞,满脑子总想勾引男人!像我这种正经男人,怎能受不住这点诱惑?那金粉楼老板真是打错算盘了!”
沈静姝淡淡一笑。
也没看他,慢慢走到主位旁,拿起桌上那杯酒——正是舞女沟壑里流出来的。
她眉眼柔静,问裴陟:“若我不来,你是不是要喝了它?”
裴陟顿觉汗毛直立,几乎要跳脚,额角那处崩起一根青筋,激动地道:“別说沾了她胸脯子的酒,就是她没沾肉给我倒的酒,我都不会喝!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见多了,我早就无动於衷!我是真正『万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出来交际,你只管放一百个心!”
沈静姝放下酒杯,没有说话。
裴陟又往前凑了凑,想再说些什么,目光无意间扫过她皎白的侧脸。
这才发觉,她那一向温善的眸子,此刻蒙了层薄薄的冰,乌沉沉的瞧不出情绪,长长的睫毛垂著,在眼瞼下投出片冷寂的阴影。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静姝。
她一向是温柔,羞涩,嫻静,顺从的。
裴陟身上的血液慢慢变凉,盯著她,一字一句问道:“期期,你不信我?”
“我信。”沈静姝立即道。
这两个字说得不咸不淡,甚至带著点若有似无的疏离。
裴陟蹙眉,一股浓重的不悦填满胸口。
他的妻子有点不对劲。他有一种她跟他离得很远的感觉。
这感觉让他很烦躁。
他拧著眉,又问:“你真的信?”
沈静姝一直在掐算时间。
陈霽明他们现在应当已经离开了。
她便淡淡一笑,“信的。你们刚才应当是被我打断了。你若有事就继续忙吧。我先回了。”
裴陟一把拉住她道:“我本来就要走的。咱们一起回去。”
上了车,裴陟更確信沈静姝就是不对劲。
她看起来平静,周身却蕴著一种忧鬱和消沉的气息。
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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