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太极殿的爭锋相对(2/2)
接著,他引经据典,直指核心:
“《左传》有云:『国將兴,听於民。』前隋之鑑,根源確在煬帝无道,然其败亡之速,正是因三征高句丽,致使『天下死於役而家伤於財』!《道德经》亦言:『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魏王只言『兵精粮足』,可知这『粮足』二字,背后是关中百姓春耕秋收,是江南漕夫千里转运?若为一时之胜,掏空府库,耗尽民力,致使田园荒芜,饥饉將至,这难道是忠於大唐社稷,孝於父皇教诲吗?”
最后,他再次强调自己的立场,將“忠孝”大旗夺回手中:
“孤所主张的疲敌之策,正是为了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果。此乃《孙子兵法》『上兵伐谋,其次伐交』之精义。待其疲敝,內部生变,我王师再以泰山压顶之势一击而定,既可全陛下之宏图,又能保大唐之国本,使百姓免受征战流离之苦。此方为孤身为太子,对陛下之宏愿的至忠,对大唐万民之福祉的大孝!”
“魏王若认为此乃『畏首畏尾』,莫非认为,非要弄得天下骚动、仓廩空虚,才算是英雄气概吗?这等沾名钓誉、不计后果的『忠孝』,我李承乾,不屑为之!”
李承乾话音落下,殿內一时寂静。
许多大臣,包括长孙无忌,眼中都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太子能如此沉稳有力地应对。
魏王刚刚那番话,可是挖下了不少陷阱,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这些陷阱都被太子巧妙地应对了过去。
魏王李泰那肥胖的面庞先是因愤怒而微微涨红,但旋即,他肥厚的嘴角竟扯出一丝混杂著讥誚与悲愤的冷笑。
他並未直接回应李承乾的引经据典,而是猛地转向御座,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著一种夸张的哽咽与委屈:
“父皇!儿臣……儿臣心如刀绞!”
这一跪一哭,瞬间將辩论从“道理”拉入了“情感”的领域。
既然说理说不过,那他就坚决打感情牌。
他叩首再抬首时,眼中竟真的逼出了几点泪光:
“皇兄引经据典,口若悬河,儿臣辩才远不及皇兄。但皇兄字字句句,言必称民生,口必说节俭,將父皇东征之议,比作前隋弊政,將儿臣为国请战之心,斥为沾名钓誉!儿臣……儿臣惶恐至极,亦心痛至极!”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著尖锐的质问,指向李承乾:
“皇兄!你口口声声为天下苍生,可曾想过,那辽东之地,自前隋以来,有多少汉家儿郎骸骨委於荒野?有多少百姓被高句丽掳掠欺凌?父皇前岁亲征,將士们浴血奋战,为的便是雪此国耻,安我边民!如今我军稍占上风,正宜一鼓作气,永绝后患。而你,我大唐的储君,却在此斤斤计较於钱粮损耗,畏敌如虎!”
他再次转向李世民,言辞恳切,却字字诛心:
“父皇!《司马法》有云:『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皇兄只记得前半句,却故意忽略后半句!他只见眼前钱粮,却不见我大唐將士求战之心,不见四夷藩邦正拭目以待!若此番退缩,岂非向天下示弱?届时,今日之高句丽不臣,明日便有薛延陀余孽復燃,西域诸国心怀叵测!此绝非儿臣危言耸听!”
最后,他使出了最致命的一击,將矛盾彻底引向李承乾的储君资格:
“父皇天威,正需以此战而定鼎四海,成就万世不朽之功业!儿臣一心所想,唯有助父皇完成宏愿,纵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而皇兄……”
他刻意停顿,目光如毒蛇般扫过李承乾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特別是那只不良於行的足,缓缓说道:
“……皇兄身负社稷之望,却如此瞻前顾后,錙銖必较,全无我李氏皇族开拓进取、锐意武功之气概!儿臣实在担忧,若以此『守成』之心,將来如何能……能克承大统,威服天下?!”
“忘战必危”与“克承大统”八个字,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直指李承乾最致命的弱点——能力和气魄不足以继承李世民的伟业。
这已不再是战术爭论,而是对储君之位的公然挑战。
殿內气氛,瞬间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