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2)
君钰道:“关于我身世的所有缘故,我已从言伯那里都知晓了……那,阿湛他们是不是也和你我?”
“并不是,只有你与我是他亲生的。你如今清楚了也好。”
君钰摸出两块绳结绑着的绯色玉石,将其中一块塞于君朗,道:“这是他让人交于我的,说是他的族中每个人都该有一块的,上面的纹路和名字是他亲手所刻。他说当年父亲掳他囚他固然不对,后来却也是他自甘堕落背叛族人,间歇性导致灭族之祸。况且也是他害得父亲重伤不愈,英年早逝。他说他与父亲的种种,剪不清,理还乱,已经道不清谁对谁错,既然父亲人已故去了,那么一切就一笔勾销吧,他说他也不想报仇和复族,只愿在山林常伴佛灯,如此清净过完余下的时日。”
君朗听罢,沉默半晌,道:“他可有提起我?”
“有。”君钰瞧着君朗热切的眼神,斟酌开口道,“他让我转告你,往事云烟,尘世浑浊,他只愿余生长伴青灯古佛,洗清罪孽。若你得闲,可亲自去云溪焚香,他虽不愿再示人,却也愿为你诵读梵音。他让你不要再派人去接他了。”
“……我明白了。”良久,君朗才平静地道,从怀中取出一块玉递给君钰,“你的贴身佩玉,子明可知晓你的事?”
那是君钰交于蔡介、以取信君朗传信所用的佩玉,君家子弟每一人出生皆有一块佩玉,上头刻着自己的名。
“他知道。”君钰接过那佩玉,敛眉道,“但是不用管他,他不会出去宣扬此事,对他没有好处。”
“子明确实不会拿此事胁迫你,若非如此也无须向我报信带你出来,只是阿钰。”君朗思索道,“你和子明的关系,似乎不似从前那般的交好,是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哥哥,你知道的,人总有离离合合,我不想提这个人。”
君朗顿了顿,不再继续,只道:“阿钰,启儿想见你。”
君钰闻言抬首道:“哥哥……”
“这事,是我处理不当,启儿早慧,由于我的过失,你的事情似乎被启儿无意中发现了些。只是他言语不明,我亦不知他知晓多少。只因他成日嚷着要见你,我现在问你一问,你打算如何做?”
君钰默了默,黯然道:“我现下这番模样,如何能叫他看见?”
君朗叹了口气:“启儿倒似乎未必……若你介怀便先瞒着吧。这段时日,我便说你重伤未愈需要静养,朝廷上我自然会为你安排妥当。待瓜熟蒂落,我替给你弄个侍妾遮掩,再将这两个孩儿过继到李歆名下以入族谱。”
“也便只有这样了,哥哥,我有一事不明。”
“你是想问先头的圣旨吧?”君朗道,“为何你明明是诈死却突然成了功臣?”
“确实。莫非……”君钰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望向君朗。
君朗墨色的眸子平静安宁,浅浅叹息道:“没错,我用了晋国的眼线。圣上之所以相信你没有叛国,是因为我用了埋在晋国十年的那枚棋子得到的那张纪州军防图。”
“这……那是父亲留下的眼线,还不到关键时候,此刻动用,十年功夫毁于一旦……”
“不。阿钰,现在已经是君家的关键时候了。”君朗取出一份折子递给君钰,“这是近日京兆尹王之戍的折子,你先看看。”
君钰接过,飞快地阅了一遍,越看他的眉头越紧,终是忍不住丢了那折子,怒道:“好个王之戍,连父亲生前带兵旬阳退戎人侵犯都成了私自调兵!这分明是非要我们君家背上谋逆之罪!”
“并非王之戍想要我君家死。”对上君钰不解的目光,君朗沉沉道,“王之戍不过是一杆笔头,重点是王之戍身后的人想要如何。”
君朗顿了顿继续道:“此等弹劾我君氏的折子并非只此一个,现下的折子都要经过苏合的整理,若宣王不强加干预,倒也无碍。”
“哥哥的意思是?”
“阿钰,如今我虽为太尉,却权归丞相,自身难保,想要扳倒我君家的大有人在,我若不将你诈死的缘由完完整整地给个交代,堵住他们的嘴巴,怕是后患无穷。”君朗说到这儿,叹了口气,“阿钰,你自小便聪慧,别人该有的你都有,别人羡慕不可及的你也有,你心高气傲,你的仕途也可谓一帆风顺,却也促成了你不管不顾自傲倔强的个性。朝廷便是一条悬崖上的河流,容不得我们止步或者退缩,若不想君家这条船摔下万丈深渊,便只能逆流向前。再过一年,你便是而立之年了,有些事想来无需我再多言。”
“我省的。”君钰垂眸道,“是阿钰任性,哥哥事务繁忙,我本该为哥哥分忧,现在倒成了累赘,阿钰真是惭愧……”
“你确实随性。阿钰,你每每行事都有自己的打算,此番你却是太过心软。我也非要你断情绝义,只是朝廷这趟浑水,步步惊心,自我们踏进来就容不得我们有半分的不清明。好在林琅并未发觉你的状况,对方既非良人,不该有的情便还是舍了吧。”
安神香袅袅飘浮,室内短暂的静默带来了稍许压抑,良久,君钰低低道:“阿钰有分寸。”
若非林琅为人叫人难测恐惧,他又何须隐瞒地如此辛苦。林琅虽敬他重他,也有一点点爱慕之意,怕却也只是那一点点。他这模样,若是被人发现,想必会被人当成怪物,若是闹到朝廷上,定会给君家带来轩然大波。
在权力面前,君王的那种如纸薄情,他实在无勇气去赌,君家也输不起。何况他自身……
马车陡然停顿,外面的一阵喧闹声打乱了君钰的思绪。
君朗眉一挑,道:“何人拦车?”
外头的赶车人道:“大人,是长明侯,还有……小公子。”
君朗和君钰闻言对视一眼,君朗掀开车帘,便见狭窄的街道之上,一红灯楼前傲然站着四个彪形大汉,佩剑腰牌,威风凛凛,他们之前是当今宣王的弟弟、长明侯林彰,而另外一头则是个约摸十一二岁的少年,君朗看过来时,他正手持佩剑打翻了两个上前来抓人的大汉,而他身后则护着一位瑟缩的姑娘。
那少年玉簪挽发,衣饰挺直,面孔虽嫩艳,却与君钰是几乎一致地俊美明丽。
那是君家的嫡脉长孙、君钰的儿子君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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