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2/2）

“谢谢。”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周晗，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周医生露出他招牌的温暖白衣天使微笑，小护士在旁边几乎被晃瞎，不由得犯起了花痴。

“周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岳西沉只想赶紧走，处理个人和工作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等烧退了就可以走，骨折的地方定期回来检查。”周晗看看体温计，还有37度的低烧。

周晗和小护士走后，岳西沉一个人躺在床上，全身放松下来，所有思绪却涌上心头，一股愁绪浓得化不开。当记者这几年，他见了太多人间冷暖，生老病死，原以为自己早已麻木，当自己身处其中时，才发现那种不真实的疼痛，如此刻骨铭心。在过去短短的48个小时里，他经历了亲密爱人的背叛，又跋山涉水救下了困在水中的老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宿命感，一念是刀子，一念是英雄。

他感到眼眶一阵酸涩，没控制住眼泪大滴落下来，他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大概还是那把刀子，苦心经营5年的爱情，消失得无声无息，不仅是背叛，背叛者还毫无悔意。他觉得自己单纯到傻，枕边人的出轨，自己从未察觉，这到底是爱人没管住自己，还是自己关心太少？岳西沉也开始变得不确信。他大三时遇到正在念研二的计算机系学长关旸之，二人都是意气风发正少年，走过青葱岁月，计划步入婚姻殿堂，没想到在殿堂门口摔了个极不体面的狗吃屎，一夜之间，那个心怀浪漫的文艺少男岳西沉，终结了自己对爱情和家庭的幻想。

岳西沉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小臂压住双眼，顺便也压住抽噎，但是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怨念，眼泪和哭意止不住往上翻涌，嘴巴一撇彻底哭了出来。病房门被周晗推开时，他正哭得一抽一抽，脑子已经麻木，反应也变得迟钝。

“不好意思，我材料落下了。”周晗局促地解释着，看了一眼岳西沉惨兮兮的样子，想安慰一下又不知道说点儿什么好，“那个，你小心点儿，别扯到伤口了。”

岳西沉没有理他，自己哭已经够丢脸了！居然还被人看到了！

周晗在病人面前一向春风和煦，露出招牌温柔笑容，但在照顾病人上，从不越矩，只看病，其他不插手。看着背后刚刚被他关上的房门，竟开始担心里面的人烧了一天一夜没吃午饭会不会饿，于是跑去护士站问小护士23床的饭给送了没。小护士一脸狐疑，什么时候开始，外科医生开始有空关心病人饮食了？

“周医生放心，他已经吃过了。”

下午，岳西沉还有些低烧，精神已经好了不少，斜靠在床头对着笔记本电脑单手吃力地改稿子。

一位身材修长，面容精致的女士推开病房的门进来，是岳白露。她脚踩乐福鞋，穿着半裙衬衫，一副精英模样，拎着一袋子印有超市logo的水果，显得有几分违和。

“姐，你怎么来了？！”岳西沉从电脑屏幕前抬起了头。

“你还说，还不是担心没人照顾你！关旸之那家伙也太不靠谱了，算了，不说了。你怎么样？还难受吗？”订婚当日，岳西沉逃婚以后，岳白露便抓住关旸之质问，知道自家弟弟被背叛的事情，对关旸之也是一肚子火。从岳西沉还是粉嘟嘟的小奶团子时，岳白露就抱着弟弟，带他吃饭，督促他念书，虽然嘴巴上从不饶人，却是实实在在关心他的家人。

“姐，我没事儿。”岳西沉扯开皴裂的嘴唇，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行了行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岳白露看他哭过的红肿的眼眶，没有把话挑明，知道弟弟从小要强，长了一张天仙的脸，性格却又硬又韧，“我说，弟啊，你要不要考虑换个版面？社会新闻这么辛苦，还弄得半身不遂的，怪心疼的。”岳白露用涂着浅灰色指甲油的爪子大大咧咧摸着岳西沉的脸颊。

“我挺喜欢做调查记者的，再干一阵子吧，会小心的。”岳西沉枕着没受伤的那只手臂，若有所思，望着天花板。

“已经帮你缴费了，出院后需要帮忙随时联系我。”记者不算高薪职业，岳白露心疼她弟的钱——纵使他俩是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他们爹是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老板，岳西沉也不从家里拿一分钱，那辆车和三环的房子是他爸送的20岁生日礼物，除此之外，他身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说明他是富二代。

“嗯，你快回去吧，我有点儿累。”把他姐打发走后，岳西沉再次打开了笔记本，开始敲敲打打。

周晗下手术台时不早不晚，正好是6点左右下班的时间。手术时，他一半大脑快速旋转思考下一刻如何下刀，另一半大脑却全是23床的脸，那张不动声色的冷淡脸，手臂痛得要死也一声不吭的倔强脸，小半辈子流连情场的周晗觉得今天的自己不太对劲。下手术，洗好澡，直奔护士站，逮住了正要去给23床送饭的小护士。

走到病房门口的周晗和小护士听见明显砸东西和争吵的声音，周晗拦了一把要推门的小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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