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顷刻之间，风云翻覆（2/2）

一时没有人再言语，过了良久傅钧长长地叹息一声，他似是想再摸一摸弟弟的发丝但手抬起后悬在空中片刻却又放下，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傅钧轻轻帮傅初尧掖了掖被角后便转身离去了。

这一夜傅初尧睡得极不安稳，他辗转于各种离奇梦境一时梦回南齐一时又在北元，不知道过了多久傅初尧陡然惊醒，他剧烈地喘息着出了一身的冷汗。

抬头四顾灯烛烧残但外面仍然黑着，天还未亮，傅初尧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又觉口渴得厉害。叫外间宫女进来添水，傅初尧一边喝水一边问宫人道：“现下几时了？”

“回殿下的话，现在寅时将过两刻。”

“已经是这个时辰了，”傅初尧恍若不经意地问起，“那皇兄已经去上朝了？”

御前宫女云蔓闻言十分诧异，她对傅初尧道：“殿下您还不知道吗？今日大军开拔出兵南齐，严侯爷做前锋，陛下御驾亲征，方才就已经点兵出城了。”

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傅初尧眼前一黑手中瓷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说什么？哥哥御驾亲征出兵南齐！”傅初尧像失了魂一样腾地从榻上下来，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自己，“方才便走了？竟是已经走了……”

云蔓见到殿下此时情状吓了一跳，她下意识觉得自己闯祸了正想去找玉晴姐姐帮忙，谁知那边傅初尧竟是连衣服鞋子都来不及穿赤着脚就朝外跑。

云蔓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大跑着去追，她边追边大喊道：“殿下！殿下您要去哪里？天还黑着您小心摔倒，您慢一点等等奴婢啊！”

傅初尧一路跑出去把侍卫惊动了不少，侍卫们不敢对傅初尧动粗，便只好紧跟在傅初尧后面护卫。

黎明时分最是清冷，傅初尧只着单薄中衣被风一扑冻得浑身都是凉的，宫道虽齐整但也免不了有些凸出石子，一路从明光殿朝着城楼跑去，傅初尧脚掌也被碎石子硌出了斑斑血迹。

喉咙里被风呛得火辣辣的疼，傅初尧大口喘息着根本不肯停下，堪堪跑到城楼傅初尧朝下远望，此时天光熹微，城门正前方处兵士列队齐整就如狂涌的黑色潮水通通挤向一处。

傅初尧急切地张望寻找着，忽然看见队伍正前方那摇曳着的两面巨大赤金龙旗，飞扬的旗帜旁边那人虽然看不清眉目，但只见他身着戎装骑跨玉龙驹傅初尧便知那一定就是他的哥哥。

傅初尧想下楼去追，但已经晚了，军令如山令行禁止，随着傅钧下令行军，北元铁骑浩浩荡荡南下征伐，兵士们脚步齐整几乎震得大地都在抖动。

见此一幕傅初尧双腿发软差点跌倒在地，他还想跑下城楼去追，但侍卫在前方跪成一排挡住去路不允许他再乱跑。

极目远眺，前方烟尘茫茫马蹄滚滚，已是追不上了，连身影都再瞧不见……眼眶酸胀难忍，傅初尧终于在这淡薄夜色里痛哭出声。

恍恍惚惚捱到第二日天亮，傅初尧急切地召了右相石敬呈入宫，他在这宫里熟人不多，石敬呈算是一个知根知底可以让傅初尧放心的权臣。

石敬呈本性温和敦厚，在官场上打磨这些年也使得他的性子更加稳重圆滑，进宫见了傅初尧石敬呈仍如多年前那般敬重。

不愿让人拘礼，傅初尧开门见山地道：“丞相大人公务繁忙，实在是劳您进宫跑这一趟，但前线战事我实在放心不下，还请丞相为我答疑解惑，此番…您以为胜算究竟有几何？”

“殿下不必过于忧心，”石敬呈条理清晰解释道，“南齐挑拨在先我方出兵攻其不备实占先机，陛下师承李鸿城太傅论及兵法筹谋韬略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严侯爷师出同门勇冠三军所向披靡犹如将星临世，此番陛下御驾亲征上下军民一心同仇敌忾，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方，故依微臣之见我军胜算颇大，还请殿下您切勿忧心。”

尽管石敬呈说了一连串的安慰之语傅初尧眉头却仍皱着，他道：“念及今日情境，以一人之身致两国之祸，战场上流血牺牲总是我的错，总归是我生来不祥。”

“殿下您万万不可有这样的念头，”石敬呈赶紧上前道，“殿下您是天潢贵胄龙血凤髓，您被帝上视若珍宝怎可轻易自惭形秽？此时虽起战火，但战事并非全然不详，南齐贼子屡屡犯我边境贼心不死，若是一味容忍退让反而失了先机丢了民心。南齐曾北上侵略伤我同族，北元子民忍辱负重只等待这样一个时机可以一雪前耻。”

“且从古至今便有以战养战之法，陛下起兵并非空耗国力，将士们攻城略地开拓疆土，既可扬我国威又可延展版图，到时百姓安居乐业再无外敌侵扰实属北元之幸。”

经这一番话傅初尧终于眉心舒展放心了些，但石敬呈仍是觉得五殿下脸色不太好，念及陛下临行之前将五殿下全权托于自己照顾，石敬呈不敢有丝毫马虎大意，他仔细询问傅初尧是否余毒未清，要不要叫太医再来诊脉。

心中仍有忧虑，傅初尧此时并未重视身体的异样，只当是自己晨间受了凉染了些风寒，便道自己无妨让右相放心。

待到送走了石敬呈傅初尧便又回了寝殿，这皇城霎时间大得让他心里发空，神思倦怠更添疲累，傅初尧总也放心不下哥哥，一时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对傅钧到底是埋怨得多还是挂心得多，一连几日寝食难安傅初尧在宫里静养着反而更为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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