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保守与激进（1/2）

2019/01/2000:39:25

后来我每每回忆起，我爸总是披着温文尔雅的皮子，表现出游刃有余的样子，若是揭下那层伪装的面具，笑脸修饰的背后是衡量与算计，内里仍保留着不折不扣的疏离与无情。

他自然不会算计我，好歹我是他的孩子。当然，有些许是只针对我，毕竟他也会偶尔绅士周到地充当几次护花使者，他向来宽待员工，说他无情倒是污蔑了他。这若不是情，那还能是什么？大爱么？

一路无话，直到我重新坐进了副驾驶，才慢吞吞地说：“爸，你魅力真大。”

“爸，你喜欢那样的吗？”我意有所指。

“别多想。”我爸抬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算安慰么？

“人家美丽，大方，温柔，可能还挺懂你？”我不理他，接着说。

“不会。”他淡淡地来一句，也懒得进行驳斥。

“嗷……对了，她说的那首英文歌你听过吗？喜欢吗？”我穷追不舍。

“没听过，英文歌爸不擅长。”他不假思索，似乎预备等着我问呢。

“唔…”我不信，都是大人了还在装模做样地骗人。

车启动，我俩心思各异，明明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却总感觉无形中隔着一层隔膜。

不知不觉我又神游到昨晚，不禁胡乱猜想，难道我们家一定就得需要一个女人么？或者换句话说，女人就一定是家庭的“必需品”么？

家里的一切均是我爸打理的。

脏衣篓填满再成空，循环了四季又一个四季。厨房的油烟机准时轰鸣，他也会像每个操劳的母亲一样，披着星月为我准备早饭，偶尔打个长长的哈欠，挤出两滴泪水。我时常在门口就能嗅到的饭香味，闻着味准能找到来不及换家居服就在厨房忙活的身影，叫谁见着，都要夸他一副靠谱的好男人的形象……

什么都是我爸承包的，难道他不想被人伺候么？他当真不想找一个贤内助么？他真的不会再婚么？像董璇说的那样。

他毫无怨言，竟养我到这么大。他真的不会厌倦我么？就因为他是父亲，所以才这么宠爱我么？我不能依赖他一辈子的，如果他累了厌烦了，也会抛下我吗…我怎么办？

说到这里，连我都要嘲笑我自己，说什么厌倦不厌倦的，抛下不抛下的，我是个什么人啊？我是儿子，别总臆想得像爱人似的。

若到那时，他才需要一个女人或者什么人都好，我不行么？

应当换我来给他洗衣做饭，我给他养老，我照顾他的后半生。即使我爸说过他不会束缚我，尽管这是法律和道德赋予我的义务。

如果他不需要这伦理纲常，不需要我，才可谓是真正的残忍。

到那时我也不必寻找自我解脱的任何途径了，进而也再不能像从前一样，对社会的枷锁熟视无睹，也挣脱不开，因着我早已成为大多数中的一员了。

或许我也保守。看似稳固的家庭，我自以为是地认为不需要第三者并非感情里的，是指我和我爸之外的第三人，这样对谁都好。可我忽略了我爸的感受，也高估了自己的内心。

又或许我又很激进。像个无脑冲动的毛孩子，毫不顾忌所做之事的后果。

“给家里找个家政吧？”忧虑和对不安的渴求打破了我的保守。破天荒的，我亲手撕开了一道口子，决意由我爸亲自缝上。

我想看看，坍塌之下的废墟，汹涌而入的是一缕缕暖阳，还是裹挟着凛冽刺骨的寒风的刀子。

“怎么突然想找了？”他大吃一惊，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反常。

“没怎么，就…想找啦。不然我天天耽误你的时间？你不挣钱啦？”我平常心道。

“这不是…你之前死命说你不想要我找…找家政。现在也好，我不在家，正好有个人照顾你。”我爸没有准备，只能干笑着说，这模样真少见耶。

“那没办法，我现在走读，又不能天天让你早起给我做饭吧？你又说外面的饭不健康，那不得找个阿姨做做家常菜，打扫打扫卫生啥的，总不能让你这么累吧？”这浅显易懂的道理他何尝不明白，怎么看着他比我还慌。

这下好了，又陷入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发动机嗡嗡作响。

“咳…你找个熟悉的人来吧。”手里握着刚买的新手机，诶～我就不玩，就要跟我爸聊他不喜欢的内容。作一下很开心。

“找啥？”不知为何，他显得有些烦躁，整得我怪激动。

“家政啊！”不然呢？给你找个媳妇儿啊？我默默在心里吐舌。

我重复：“找个你熟悉的人来做吧。”又强调了一遍。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小孩儿的脸儿，猫的眼儿。”我爸摇着方向盘敷衍道，他肯定没往心里去。

“切，你说的啥意思呢？”我捅捅他的胳膊没耽误他开车，故意笑着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