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混账!(1/2)
室外秋光明媚,几缕午后的风漫不经心地吹过,像爱人的吻轻抚过木槿。撩拨间,几片浅粉色花瓣战栗着悄然飘落,带着极致欢爱后的怅然若失。
红漆大门紧闭,与庭院中的闲适惬意全然不同,陈家宅内到处充斥着诡异的安静与阴郁低沉,宛如黑云压城。
遣退了所有佣人管家,陈母的哭声在诺大的客厅里断断续续地响起。女人一边痛哭一边用涂了珠光甲油的手指指向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儿子,“你们,你们两个混蛋,是要气死我啊!”
陈丹玄面带翳色跪在父母与爷爷身前,他眉头紧蹙,抿住的嘴巴昭示着心底强烈的不安。
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与陈藜芦这一次的大胆行径会被母亲撞见,也全然不清楚后面该如何处理即将发生的一切。于是除了被母亲捉到“奸情”时第一秒闪过的惶恐,陈丹玄此刻只有如临深渊的紧张与惧怕。
另一侧,距离陈丹玄半米远的位置,陈藜芦却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地跪着,相比起来,他的表现比兄长淡定得多。
略显凉薄的视线扫过濒临崩溃的母亲,陈藜芦心里奇怪地没有过去想象中的害怕与担忧,相反,他竟然觉得很平静、很坦然。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藏了十五年,他那点微不足道的感情终于不用再遮遮掩掩,不用再畏畏缩缩,尽管痛苦,却总算能在阳光之下露出一角,体会半刻难得的暖意。
陈藜芦双眸淡漠,朦胧的眼瞳似是浮了一层薄雾,让人读不懂里面的情绪。
他余光瞥向身边低垂着脑袋,整个人仿佛被黑暗笼罩的兄长,然后又看向大喊哭骂的母亲,愤怒至极的父亲,还有气到差点心脏病复发的爷爷。
无数声音同时响起,下一刻,陈藜芦混乱的大脑变得空白,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有些手足无措,像经历了游戏失败的孩子,没有了手中的筹码,唯有无妄地眨巴眼睛,等待裁判下达“出局”的命令。
京城的大家族中,即使关系再乱也从未有家庭传出过兄弟乱伦这种让人嘲讽、唾弃的腌臜事,因此可想而知,一辈子把陈家颜面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的陈老爷子对今天他们兄弟二人的所作所为该有多么难以接受。
陈藜芦深呼吸几次,尽管快要窒息而亡,可心里的某件事依然使他硬撑着仅存的一口气,强迫自己把腰部挺直。
老爷子的拐杖打在身上,陈丹玄与陈藜芦咬牙接下来,闷哼伴随棍子抽在皮肤上的声音仿佛在鞭尸,让人听了头皮发麻,可想而知陈老爷子用了多大的力气。
年过七旬的老人不再精神矍铄,他斑白的两鬓因为怒火不规则地跳动,沙哑的怒吼带着对两个孙儿的恨铁不成钢与怨恨,“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是亲兄弟!是一母同胞!都是男的!怎么能做出如此恶心变态的事!?”
“陈家的祖训,你们难道忘了吗?你们真的要置陈家与不顾吗?尤其是藜芦,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说完,老爷子狠狠一棍子打在陈藜芦的肩侧,让陈藜芦直起的腰身差点塌陷。
老人的喘息不通畅,呼哧呼哧地像烧火的风匣灼烧着陈藜芦的神经。
发泄了一顿后,陈老爷子开始用拐杖的尾部一下一下狠戳陈藜芦瘦削的肩胛骨,同时不解气地气恨低吼:“我把医馆交给你,不是让陈家百年基业毁在你手上的!你和你哥做出的破烂事让别人怎么想?让那些尊敬我们的病人怎么想?啊!”
咬牙再次忍下两棍子,陈藜芦嘴角几乎咬出血珠,身边却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更没有一个人对他表示同情与怜悯。
至于跪在一旁的陈丹玄,此时倏然变为哑火的手枪说不出一句话,平日里的能言善辩在顷刻间全部消失,成了笨嘴拙舌的愚人。
因为陈丹玄在害怕。他从来没想过要与陈藜芦在一起,也从来没做好准备去面对千夫所指。
从过去到现在,他做出任何决定都以自我利益为中心,比如当初出国学西医,他根本不是希望陈藜芦继承医馆才决定留学。
而是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接替医馆后一定做不出什么成绩,不会令爷爷满意,于是他索性做一回好人,将继承医馆的机会让给了陈藜芦,一番“大度”的表现下来,还落得个好哥哥的名声。
再比如他选择与张欣雅结婚,也不是什么“爱”,是因为张欣雅的家庭背景对他未来在医院的发展很有帮助,不然他不会做此选择。
而对于一直与陈藜芦保持着超乎于兄弟的暧昧关系,则因为他喜欢与陈藜芦做爱,还为了纾解欲望。毕竟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表现得与陈藜芦一样开放,任他在床上为所欲为的同时更不用担心怀孕,所以他对陈藜芦始终放不开手……
不过,色胆包天的陈丹玄却不敢想象若他们兄弟的畸形关系被更多的人知晓后,迎来他的将会是什么?朋友的厌弃,同事的冷眼,张欣雅的拒婚……到时候,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将全部消失不见。
不,他不愿这样!
深邃的眼瞳斜睥向陈藜芦,陈丹玄暗暗生出埋怨。他想若没有对方十六岁那晚的勾引,眼下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他也不会跪在这里狼狈得像个罪犯!
是陈藜芦的错!全是陈藜芦的错!
冲动地张开嘴,陈丹玄刚打算说什么,却在下一秒停住。
他心生不忍。陈藜芦是自己的亲弟弟,他该这么做吗?他应该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他的身上吗?
然而,不等陈丹玄思考完,陈藜芦口中的话让在场的几人愣住。
已近而立的男人神色淡淡,白皙的面容如一尊经历了细琢的玉佛雕像,低垂的眉眼带着不染尘世的纯净,他缓缓开口道:“是我…喜欢哥,自始至终都是我在强迫他。”
“……”
陈丹玄猛地转过头,睁大眼睛瞧向陈藜芦。
什么意思?陈藜芦怎么会……?
客厅里静得好像空气被抽尽,陈母忘记哭泣,高举独龙拐杖的陈老爷子更是表情惊愕,最后,一直沉默的陈父打破了沉默,他轻颤的声音失去往日的稳重,“藜芦,你在说什么?”
陈藜芦毫不畏惧地抬起眼眸迎向陈父的质问,目光中带着几分视死如归的坦荡,一字一句道:“我说,我是同性恋,是我先喜欢我哥,所以才强吻了他。”
为了说出心底卑微的爱意,为了弥补陈丹玄为他放弃医馆的遗憾与愧疚,陈藜芦甘愿成为罪人,把罪责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他更清楚随着自己一番话的脱口而出,迎接他的将是一场布满荆棘与孤单的黑暗道路,他却甘愿走下去。因为他喜欢陈丹玄,仿佛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混账——!!!”
老爷子的谩骂陡然响起,接着一棍子生生劈下来,打到陈藜芦后背的骨头上,让他额间立刻冒出冷汗。
但此刻,没有人关心陈藜芦是否疼痛,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从小乖巧的陈藜芦才是两兄弟中让人无法接受的同性恋,更是个觊觎自己哥哥的真正变态!
陈藜芦曾在夜里无数次梦到类似的场景,也早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因此他的表现是反常的无悲无喜,好像世界末日前的风平浪静。
他现在说的、做的也是在脑海中演示过许多次的画面:一个人揽下所有过错,让陈丹玄能够堂堂正正地生活下去。
至于自己,他不在意那么多了。原本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肮脏的婊子,再贬低也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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