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要将他皮也剥了,筋也抽了,也割了。(2/2)
陆湛也知不必装傻,就直直的看着邵允诚,道:“邵先生心向我教,可感可佩。不知先生有何求?若要位子,今后教中不论如何壮大,前厅上必有你的交椅。若是咱们能做的什么事,先生尽管开口,我粉身碎骨也给你办了去。”邵允诚只微微地摇一摇头,道:“我无所求,大少爷……”陆湛皱眉道:“你就叫我陆坛主,再不然陆湛,不要少爷老爷的,咱们教中本是一家人。”邵允诚苦笑一声,道:“内坛好些兄弟,高来高去,原不把我们当自家人,当日多曾寒过外门弟兄的心。”
内坛业务事干生死,自比外门琐碎俗务引人注目得多,因此人手虽不多,地位倒始终高过外门。陆湛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低下头去,道:“你说的是。我们仗着有一点武功,日常离着老教主亲近些,不免有些自觉高傲。教中遭了难这些日子,我们两个躲在地道里如老鼠一般,我便在想,难道外门当真比内坛轻贱了?日常消息传递,需用物品,各处花销,桩桩件件。没了你们,我们不过一个空幌子罢了。”邵允诚轻轻叹道:“大……陆坛主,蒙你高见。这一番外门被官府糟践得极惨,也有一小半原因是寒了心的人不愿再帮衬咱们教中。日后若有再兴复之时,断不可再看不起咱们自家的寒苦弟兄。”陆湛更不犹豫,道:“不用日后!现下教主与左使不知踪迹,右使央夏早已叛逃,下面紫微坛叶璋,半年前也已殉教,眼下外门无人掌管。邵先生不弃,陆某已经是辰华教最靠前的一把交椅,敢开得这个口。紫微坛今后就许给了你,当下一应外门教务,就是你看着处置。”邵允诚却轻轻道:“邵某大罪在身,不死已经是蒙教中恩典,实在愧受此功。”陆湛奇道:“什么大罪?”
邵允诚满面怅然之色,似乎想起了一些旧事,却又摇一摇头。道:“羞于提起。”
陆湛也不敢追问,就请他坐下,吩咐上了一壶新茶,细细的问些外门事务,唐晴川插不上嘴,就默默的坐着喝茶,吃陆湛买回来的茶食,却是一小包三样甜糕,一块枣泥,一块桂花豆沙,一块栗子,却不见陆湛自己要吃的肉末烧饼。唐晴川咬得一口栗子糕,突然想起陆湛当时是见自己与人动手,从外面冲了回来,恐怕未来得及买全,又想他先给自己买甜糕,显然是看重自己,只觉得满心喜孜孜的,忍不住跑到门口铺子去,捡着刚出炉的肉末烧饼,蟹黄烧饼,芝麻烧饼,也是一样买了一只,捧回来摆在陆湛面前。陆湛确也是饿了,抓起一个咬了一口,突然想起,笑道:“怎么不买多几个大家吃?”唐晴川抓抓头发,尴尬道:“我忘了。”只好又将另两个饼推到邵允诚面前。邵允诚突然问道:“陆坛主,你可有萧左使的下落?”
陆湛摇摇头,道:“我上一次见阿定,还是五月中的时候。再就杳无踪迹。到现在连他活着与否,也是不知。”
邵允诚嘴唇轻轻颤动,似乎下了巨大的决心,终于道:“今年八月,我曾在细柳城中见过他一面。”
徐家集大捷过后的半个月,祁霄和韩亦昭两个人忙得脚不点地。
先是收敛人手,安顿死伤。有死的一个个报知家里,给银抚恤,有伤的依着伤势轻重,也是一笔一笔的拨支银米。接下来便须打扫战场,起草战报,往日都推给了史以楚来做,如今少不得韩亦昭自己动手。祁霄更不擅长这些,眼看他在屋里咬着个笔头子发呆,就是自行去管理营中杂务。这活计他倒是极娴熟的,军资押放整顿,一样样码得整整齐齐。
待到韩亦昭苦熬了些日子,终于将战事的本写了出来,就看见祁霄颓废地在粮仓里坐着,满脸都是无可奈何。他走了过去,在祁霄身边坐下,道:“又没粮了?”祁霄眼睛都不想睁,喃喃的道:“从周边的农户手里收了些粮,都是杂豆麦,能撑到十二月。再就没了,粮也没了,钱也没了。”韩亦昭道:“我写信给了李贯亭将军,请他拉咱们一把。”祁霄道:“拉得过来么?”韩亦昭道:“难说,他们今冬也是不宽裕。”
两个人都再说不出什么,就干坐了一会,祁霄指间搓着一两粒未脱壳的麦粒,搓尽了也舍不得扔,珍惜地填进嘴里,道:“那些皮甲若是能卖了出去可多好!”韩亦昭骇笑道:“谁敢买你那些,私藏军械,武装家兵,杀头灭族的。”祁霄道:“买去拆了当马鞍也是好的。”韩亦昭苦笑道:“一千五百个马鞍,除非再卖还同罗人。”祁霄咒骂道:“来日我若大败同罗,逮住了史以楚,定要将他的皮也剥了,筋也抽了,肉也割了,去换七千两白银。”
两人胡乱设想了一番,都只是嘴上便宜,一文钱也攒不出来。最后是祁霄率先站了起来,道:“我往京里写信去,问我祖母能不能再向亲戚借钱。”韩亦昭问道:“能借多少?”祁霄道:“八百两,一千两,最多不过如此了,也是看我家世代行医的脸面,太医院实不阔绰,我爹的年俸连一个小庄子也是买不起,全靠平日给各位王公亲贵看病有些赏红。如今我爹下在狱中,家里就是我祖母当家,年过了七十,与我娘本就是寄住在亲戚家中,罪臣家属,谁肯下这么大的力气卖好我家?……但看有没有人念当年我爹治病的恩义罢了。只是又怎么还?难不成我逮住几千同罗人,贩上京师去与他们为奴为婢?还要看他们要是不要。”说着站了起来,道:“我去写信。”
韩亦昭知道他纯是死马当活马医。眼下已经是十月末,千里迢迢写了信去京师,就是当时便凑上了钱,再将银子押了过来,途中冰雪迂延,来时怕也是明春的事了,义军无钱无粮,说不定早就散了去。就算赶得及,千把两的银子,如何够一军人马过冬?义军以前按月发饷,自九月末史以楚卷了一半银两而走,十月时饷就未敢发,又凭空支出了一大笔烧埋抚恤,买过豆麦之后,实已是连二人的私囊也都尽上去了。除了萧定日用的人参不敢拿去换钱,就是恨不得将营房都拿去押了。除了四下借钱,还又能有什么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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