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就再见》21 来人冷笑:“真是令人感动的真爱时刻。”(2/2)
封重很大度地不打算在这方面和他斤斤计较,等晚上回家,有的是时间争辩“什么样算舔两下”,他继续道:“好,这个也解释清楚了,就剩最后一个疑问,一直没说喜欢你,是吗?”
钟幕不知道这个问题早在昨晚被提出并“来来回回”地解决掉了,因此只是有些意外地看着封重,不知道男人怎么突然心有灵犀。
“幕幕,你知道的,考研,或者往前的高考,往后的工作选拔和创业,一旦拼尽全力朝一个目标跑,那就最好事先解决掉所有干扰项,否则一点小困难都会被无限放大,”封重认真道,“我私心希望在一个你可以全心享受感情的时候告白,而不是让这些成为你考研时期……甜蜜而痛苦的负担,花言巧语不如多给你讲几道题,不是吗。”
封重的话说的堪称冠冕堂皇,别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了,简直是站在了道德的最值点,钟幕听完了男人的解释,一时间竟生出些许近似羞愧的情感——恋人一心一意为自己的前途考虑,自己却还怀疑他的真心。
实在可惜,钟幕把昨晚的那场疯狂的情事忘得干干净净,否则他至少能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什么怕打扰考研,事实是如果封重真的向钟幕许下誓言,而钟幕的回答不能让男人足够满意,或者床上表现出哪怕一丝抗拒的话,那个金笼子就不可能搁角落里落半年灰了。
而在钟幕眼里,则是封重对于自己被恋人如此冤枉都毫无怨言,还温和地对他笑笑:“之前没有顾及幕幕的感受,以后一定会多问问你的。”
钟幕连忙摇头:“我也有很多问题。是我自作主张地误会你……是我情商太低。”
没想到听到这句话后,封重神色突然严肃下来。
他抛出了一个让人毫无防备的问题:“钟幕,你是不是有……比较轻微的阿斯伯格综合征,或者轻度的高功能自闭?”
还不等钟幕回答,封重立刻补充:“我没有任何恶意,也不在乎这个。幕幕,我想说的是,感情到底是需要沟通的,如果你是的话,我可能不能很好判断你的想法,那么以后如果有时候我误会了你的意思,或者我表达的不够清楚,你也不要忍下来,就直接告诉我,好吗?你对我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钟幕闻言一怔,蓦然鼻尖发酸。
——这是从小到大以来,第二个自发意识到他“不对劲”的人。
钟幕的记忆力很好,因此清楚记得,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孩。
成年人尚且不能活得过于个性,更不用说孩子了,钟幕小时候身材瘦弱,五官还没长开,这副在成人时显得精致而极有气质的长相,放在小孩的脸上,就变成了“阴沉沉看得人不舒服”、“满脸苦相”等形容,再加上他完全无法理解他人话语中的情绪,听不懂别人委婉的嫌弃或阴阳怪气的嘲讽,脾气暴躁又喜欢乱动,导致从小到大,大家对他的评价无外乎是——
“不听话”和“情商低”。
就像钟幕无法理解人明明是一个整体,为什么说话时一定要直视对方的双眼一样,包括亲人在内,也无法理解钟幕为什么打招呼时脸上没有笑容,为什么一句玩笑话也要较真。
“怎么一点眼色都看不懂?长辈要你敬酒呢,坐在那里吃饭,头也不抬,还垮着个脸?”父母不耐烦地告诫道,“嘴巴甜点,要喊叔叔阿姨!”
钟幕沉默地点点头,下一次仍然不知道什么才是“恰当的时机”。
他的理科一直很好,小学就已经在做高中奥数,语文则一直及格边缘徘徊;初中成绩平平,高中文理分科,他又下死力气强行记住了理解的种种套路之后,排名一路突飞猛进,几乎次次满分的数学卷子和奥赛队队员的身份让他成功蜕变为众人眼中的“天才”。
如果是正常家庭,钟幕应该能就此得到后知后觉的疼爱,毕竟应试教育下,小孩成绩足够好的话,就算性格差点也不要紧。
可惜钟幕头上还有个哥哥,一个堪称十全十美的亲哥哥——脸上永远带笑,会说话,成绩拔尖,每次家庭聚会都是众人的焦点。所以虽然钟幕后来努力改进,但父母的态度的也不过是隐晦的嫌弃变成了基本放心的无视而已——钟幕要是调皮点闹腾点,还能吸引亲人的注意力,可他如果只是“情商低”,那就是彻头彻尾的不讨人喜欢了。
钟幕小时候是很喜欢和外界交流的,不过久而久之,他也渐渐不再说话了。他不想去猜为什么他说完一句话后大家都安静下来,为什么明明认真回答别人的问题,得到的却是皱眉或迟疑。空余时间他就去读书,让书中情绪充沛的主人公替他去体验并不贫瘠的生活。
直到遇见了——
“幕幕,其实最基本的交往很简单的,谁会在意你到底做了什么呢?满足他们那套面子就可以。”
他的同桌一手撑在桌前,笑容仿佛又轻又软的云朵,“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怕什么?不懂别人的意思也不要紧,遇人便笑,来了说‘你好’,走了说‘再见’,皱眉一般是不满,询问你还有没有别的事要忙一般是赶你走……就像给方程式配平一样,所有的行为都量化,变成一个个模型和公式,再全部背下来,不就迎刃而解了?”
“幕幕,我知道你记忆力很好,对你而言应该不难吧……哦,要记得,说话时看着别人的眼睛哦,幕幕。”
钟幕闻言偏过头,双眼从试卷上移开,他努力地想把视线定格在同桌的双眸间,然而这个行为在外人看来,简直如同某种羞涩又情有独钟的凝视。
同桌笑吟吟地回视钟幕,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
“这样不是骗人吗。”钟幕说。
——一切举动都不是出自真情实感的谅解,不过生搬硬套的刻板行为而已。
“你也太乖了,这怎么能说骗呢,”同桌哈哈大笑起来,手臂自然地搭在钟幕椅背上,“对真正在乎的人肯定不这样啦,但是一般人嘛,根本无所谓你到底真不真心的。”
“我们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每个人只想倾诉,并不会在意倾听者在想什么。”
钟幕想了想,认真地问他:“是不是因为我其实在每个人那里,都是无关紧要的?”
他的话语过分直白,同桌一愣,随即手臂发力,把自己的身体往钟幕身边拉近:
“那你可以把我当你重要的人,”同桌笑了笑,“在我面前,你感受到什么,就向我表达好了,你可以无条件地占有……拥有我。”
不过最后证明,钟幕才是正确的那个……
“幕幕?”
封重轻轻拉着钟幕,两人一起坐到了野餐布上,钟幕顿时被大大小小的云朵照片和模型环绕其中,这对于真正的爱好者来说简直是能令人幸福到晕眩过去的事情。
“我有时候会听到你念这些,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就把能找的都找来了……怎么样?”
钟幕盯着自己左手边的一个透明玻璃罩子,里面漂浮的冰高层云宛若柔软蓬松的羊毛毯,造型生动逼真,他不禁看得有些入迷,眼睛微微发亮。
“我很喜欢,”钟幕甚至重复了一遍,“很喜欢。”
他去看封重:“高中毕业后,哥哥带我去医院的检查结果是有阿斯伯格倾向,在非亲密关系中几乎体现不出来,但和人深入交往时很可能会给双方带来困扰。”
在背诊断报告一样解释完后,钟幕望着罩子里漂浮的云朵:“我是不是也给你带来困扰了?”
“没有,没有。幕幕那么讨人喜欢,怎么可能有困扰,”封重搂着钟幕的腰,把人慢慢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们重新在一起,都对彼此坦诚,互相信任,好吗?”
……好。
我相信你会把我当做……足够重要的人,我想摸多久就摸多久的那种。
我也会努力去理解你的,要我背再多的准则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