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2/2）

“谢兄身子不好，更应当好好在家中静养。这样的天气还出来走动，吹了风受了凉，又要吃一番苦。不值当啊。”附和的是程浚的妹夫吏部给事中周有年。

谢兰玉按住身旁之人蠢蠢欲动的胳膊，送上几口凉风咳了起来。“多谢程兄与周兄挂念，在下确实身体不适，先行一步。”

周有年旁观大舅哥的脸色。一拳打在棉花上，脸色岂能和善。他眼疾手快拦住了谢兰玉的路，按上他的脉门，一探传言虚实。

邵游挥去他放在公子腕上的手，“阁下放尊重些。”

周有年沉思片刻，心中有了答案。假惺惺说道，“瞧谢兄脸色不虞，隐有毒发之兆，还真是中毒了？”

谢兰玉应是。

“谢兄这条狗教得不错。”

谢兰玉皱眉的程度更深了一些。“比起程兄自是不如。”

“你！”

“好了，还想闹到大殿被陛下知晓吗？”程浚拉住了周有年道。

谢兰玉性格温和，素日收敛锋芒，从不与人相争。今日为了手下还了一招，有些出乎他们意料。一时被颗软柿子冲撞，周有年吃了个闷亏，心气不顺地哼哼了几句，与程浚一同走远。

谢家这一辈，只有谢贤一门还在官场顶着门楣。轮到谢兰玉，他本是这一辈中的翘楚，奈何身体过于不济，众所周知，他并不能做挑大梁的人。

谢兰玉被总管王喜带往正阳宫，等候皇帝与群臣宴归。

王喜吩咐宫女上前奉茶，自己先退了下去。谢兰玉拨开瓷盏，吹开茶沫，茶清，水香。心里琢磨起正阳宫的茶出自哪里的名品。

这回谢兰玉没等多久。楚煦处理完政务便召见了他。

面对着上司，编外人员将燕郡的情况一一禀明。楚煦则在一旁默默听着，不时点点头。

谢兰玉汇报工作亦是个能手，有侧重有详略，无需楚煦再多加问询。

“爱卿可知，朕那表弟拿出先皇的底牌，求了一道圣旨。哦，还是替你求的。”

半晌，楚煦看着谢兰玉缓缓说起。

谢兰玉被看得眼角直抽搐。

萧洵有一道先帝所赐的圣旨。那是他十七岁随军出征，夜袭敌军告捷而得的赏赐。不亚于一道免死金牌。

听楚煦的意思，用的便是那道无字的圣旨了。可用在他身上，萧洵打的什么主意？

想到萧洵曾对他说过的似是而非的玩笑话，回想起来只叫人热透了脸皮。依那人浑然不顾世俗礼法的不羁个性，谢兰玉再摸不透，心中也隐约有了些猜测。

谢兰玉脸色微微一变。莫不是……

“他要的是你啊，爱卿。”楚煦高高在上，不徐不疾走下石阶。

“我这表弟总是胆大妄为，语出惊人。不过我朝既已开了为男子赐婚的先例，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他全然不提先帝赐婚一事，即使是表兄弟，也是有诸多避讳之处的，何况这是皇室结亲。想必萧洵许了什么条件，足够让他应允下这件荒唐事。还真是…无利不往。

“谢卿如此温柔体贴，有好男儿钟情也属正常。侯府一无女眷，二不必应付妻妾成群的场面。日后谢卿定能与平晏琴瑟和鸣，为朝廷献策出力。”

这……也行？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话？他又不是个蹴鞠，还能踢完这场给那家。就算他不是黄花大闺女吧，那读书人的脸面也总是要的。

总之，谢兰玉听得毛发悚立，自己横平竖直躲不过要给谢家蒙羞了。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毒发了，谢大公子眼前一黑，一口血呕出来。

羸弱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又在殿前晕厥了过去。

楚煦见机一动，拉住了倒下去浑然无知的谢兰玉，嘴角滋出一抹血痕，看着柔顺无害，惹人怜惜。他索性将人拦腰抱起，恨铁不成钢似的，往龙床上一放。

难怪谢公子有一众男女皆爱的附庸者，他这副面皮生得实在讨巧。

按说常年病态能好看到哪去？偏这弱不禁风的模样杂糅在这具男儿身上，我见犹怜。

美人无罪，怀璧其罪。即是名流谢家也不例外。

谢兰玉以为替皇上跑了趟燕郡的差，解决了一桩棘手事情，再提议退婚，总不算师出无名。谁曾想一事未了，又来了个与之结亲的麻烦。

他从小受的是君子之礼，虽不曾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志向，却也做不出公然忤逆犯上的事来。纵心中不愿委身屈求，但又断然不会弃亲人与家族于不顾。

楚煦多瞧了谢兰玉几眼，传太医为人诊治。

“谢卿，为了大局就委屈你了。”楚煦伸手拨开他贴在鬓角的发丝，深情款款的样子有几分温柔，喃喃低语道。

将谢兰玉收作娈宠藏在后宫，楚煦深觉不妥。无论是出于对谢家百年世族的忌惮，还是重新审视谢兰玉的身世与能力，这都不是最好的做法。何况老子干的丧德事，他不想作陪到底。

先帝为人父有失公允，令他自小在宫中如履薄冰。算无遗策的是，他坐上了这皇位，只这一步，多少走得难堪了些。元帝溘然长逝，又有萧洵愿以身入局。如今世家式微，更当把握好时机重振王道。于公于私，不与谢家联姻，未尝不是件好事。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