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国本(2/2)
幸亏我当初留了一枚丹丸,让张春娘反向拆解出大致药方,结果张春娘发现解析出来的几味药物,都是女子补益气血之药。
“若子菁没猜错,治疗陛下疯病的丹药当中,也不过是些普通安神镇静的成分吧。”
黎无非脸上的表情微变,终于抚掌大笑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萧尚书果然是见多识广,连天格孤悖都知晓。”
“大家都是家中大商巨贾走南闯北,自然是了解许多人间趣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也跟着黎无非大笑起来。既然大家开诚布公,交了底,那就是他认可了我,我们之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政治联盟。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这个道理谁都知晓,但这只是国家稳定而非昌荣。问题在于何为民本,何为国本?
中原历来以农为本,可自大齐开国以来,风气开放,商贾繁荣,已然成了不可忽视的力量。莫说整个江南一带鱼米之乡,商八农二,如今大齐整个国家商税收入一路直赶农税。
所以女真才会一溃再溃,甚至要跑到黑水,与罗刹国争抢索伦的土地,奴役达斡尔等族,以谋东山再起。所以鞑靼才会卑服于齐,宁可直接不战而降,尊齐为天,希望与齐互市。
可是一切都是有代价的。既然工商比士农更能支持这个国家的国运,那商人内心自然滋生了更多的政治欲求。
而且商人当中虽是男六女四,但女子极少与男子争夺地利,大多把资产投于手中的工商产业,经年累月地积累,大齐最高的富商大贾几乎都是女子。
若能女子参政,估计大多数也该出自此类商贾家庭,而非像蒋丽卿那样的诗礼世家,这是我最先的构想,所以才把萧家的人才花名册献给了阿瑛。
很显然,阿瑛的想法是慢慢培养像蒋丽卿这样出身好、姿容佳的高门子弟,与朝中一干儒生并立于庭,并没有破格擢升商人子弟的念头。
国本之争,便在于此。
先是我和黎无非这样家中有雄厚从商背景的勋贵世家,靠着荫庇捐官入仕,又凭自己真才实学摸爬滚打,一路升迁至高位。若我们能让国家从重农抑商改换一番门庭,重商殖民,那便可以用和平繁荣而非战争的方式经略辽东,贯通南北,甚至放眼四海八荒。
当然这一切只是构想,谈何容易?我和黎无非的畅想也不过点到为止。
离开黎府之前,黎无非特别告诉我一个秘密,其实先帝宣宗李钰,亦有天格孤悖之相,所以,并非上天令他只有李瑛一个子嗣。
这话听得我寒毛倒竖,头皮发麻,但一想到先帝已逝,便也释然。
我爹的夙愿是能沟通南北,自由往来,让白山黑水的故土能从奴役和困苦中解脱出来。我娘的夙愿是天下女子可当自立,不再受人摆布、为他人作嫁衣裳,生来无家可依,无立锥之地。
我爹娘的想法,亦是我的想法。
正如我当初刚到应京时,曾在国安寺后的萧家佛堂,念诵药师琉璃佛所发十二大愿,对着佛像发下宏愿:
若我果真能与阿瑛心意相通,得偿所愿,我愿舍身成仁,此身不顾,为天下人谋得无上福祉。
半生劳苦,说到底,我心中放不下的牵挂,始终是阿瑛一人。
黎无非告诉我,他所奉的丹丸,是治疗阿瑛酗酒头疾的,若是再任由她这样纵酒下去,恐怕也会像先帝那样英年早逝。
戒酒啊……唉,这要怎么劝?我真是想破脑袋操碎了心,也想不出个法子来。
我记得,从阿瑛小时候,先皇就带着她天天喝酒。
一家子问题儿童,还酗酒成性。
头疼,真他妈要命。
忽然想起之前阿瑛怒摔玉如意,差点把我爆头的那次,真的是和当年常常雷霆震怒的宣宗皇帝一模一样,可怕得要命。
只是阿瑛善隐忍,坐在皇位上总是一副不悲不喜的冷淡样子,很具有迷惑性。
是明君英主,亦是暴君疯帝。所谓帝王,古今中外,大抵如此。
在我看来,真要论起国本,其实君主本人才是固国之本。
但凡君主国,没有不以恐惧驾驭万民的,即便我不认同,也不得不承认,阿瑛是一个优秀的君主,超凡的帝王。
她冷漠,疯狂,孤傲,偏执,能让所有人臣服于她,包括我。
国势兴衰,全在她一念之间。
好在,若不是她爱我,一切便不会有所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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