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叫“救死扶伤”的店（2/2）

元殊说，“对那个制像师而言，那或许还是一种解脱。”

路同说，“生命不该是被这么对待的东西。”

路同说完这句话以后便离开了，元殊看见他的背影——孤孤单单的，站在月光下，如同一只害病的动物把月亮当成太阳，在用月光取暖一样。

47.

元殊跟着宗主被调来77区已经一个多星期，但一直还没找到适合喝酒的地方。阿含寺附近的店里几乎都是阿含队队员，总是有粗俗下流的语言，总是有冲动血腥的争执。

元殊特意去了77区的西边，远离阿含寺找地方喝酒。他沿着街道走，闻到一股酒香，抬头一看发现一家店的店名叫“救死扶伤”。他走进那家店里，看到形形色色的酒在架子上一字摆开，昏暗的灯光给它们覆上一层厚重的凝滞感，仿佛它们一直待着这里，从未离开过，似乎有耐心地等待着，但不知在等待什么。角落的一张桌子坐着一个女人，在仰着头端着啤酒杯大口喝酒。她听到有人进来了，头都没有回一下，“还没到营业时间。”她又灌了一口酒，又说，“算了，反正也开店了，想喝什么你自己倒，我懒得动。”

于是元殊去了吧台，自己拿杯子倒酒喝。女人又开口说话了，“酒可真是个好东西啊，无论是幸福的人还是不幸的人，在这个世道，总要喝点酒才能过得下去。”她不像是在对元殊说，而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一会儿，客人陆陆续续地进来了，这家店正式营业了。

48.

尽管店里来了很多人，但元殊周围一直没人坐，因为别人一看到他阿含队的队服就往别处跑。元殊对此很满意，他不喜欢人。人们走来走去，脸黑乎乎一团，没有五官，他从来就看不清他们的脸。

那个女人只在吧台招呼了一会儿客人，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应该充好电了”，然后就启动了一个服务生机器人，喊了一声“阿服，去招呼客人”，而自己就去找客人喝酒了。酒吧里很吵，元殊隐约间听见女人去的那桌在喊“豹子！哈哈哈！”，是在摇骰子。

过了一段时间，女人回吧台了，元殊看到她手里的酒杯里装着半杯耳环。女人得意，“我店里的规矩，和我赌的话，输了要给耳环。”说完她又倚在吧台上，边看耳环边喝酒，有人喊她她也不应了。

元殊觉得这个酒吧虽然老板奇怪，但喝酒还不错。

49.

路同在黎明时给鬼送外卖回来以后，才睡两个多小时，就被山寂一个电话打醒了。路同迷迷糊糊地接电话，“师父，什么事？”然后听到电话那边大师兄在扯着喉咙吼，“咿呀——老鼠啊！”

山寂说，“就是这件事。”

路同问，“师叔呢？他不怕老鼠。”

山寂回答，“你师叔到80区的一所庙交流佛法去了。”

路同坐在床上发了会儿懵，然后拿着猫罐头去店门口了。果然罐头一打开了，几只流浪猫就围过来了。路同看准时机抱了一只黑猫，它平时很亲人，怎么摸怎么抱它也不会咬人。黑猫吃饭被打断了，不满地挥着爪子“喵嗷”地叫着。路同说，“有个地方需要你去捉老鼠，老鼠捉到以后，我就单独再给你开一个罐头，你看怎么样？”

黑猫没有挣扎了，乖乖“喵——”了一声，似乎听懂了路同的话。

路同骑着小电瓶去奇庙，一路上小电瓶话还是很多，“这个世界是一个剥削的世界，山寂老和尚剥削你，你就剥削猫和我，我不想干了我要抛锚……”

50.

路同把黑猫抱进了闹老鼠的房间，然后关上门在外面等。

大师兄怕老鼠已经跑到山里去避难了，但小师弟不怕，他也过来凑热闹。他问山寂，“师父，以前我就在想了，庙里经常闹老鼠，为什么不养只猫？是因为猫会杀生吗？”

山寂回答，“因为为师对猫过敏。”

小师弟又问，“那狗呢？”

山寂回答，“为师对狗也过敏呢？”

小师弟不死心，继续问，“那老鼠……”

山寂回答，“你也看到大二师兄的样子了，你要养了老鼠，他非得和你拼命不可，你就不要想养宠物的事了。这是物欲，出家人不该有这么重的物欲，容易患得患失，这不好。”

小师弟问，“可是师父，昨天我还看见你和师叔争最后一块拔丝红薯，这不也是物欲吗？”

山寂回答，“是物欲。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我是在牺牲自己主动承受物欲，等渡尽一切恶道众生，然后才成佛果。”

小师弟沉思着琢磨山寂的话，他安静下来了一会儿，又问，“师父，让猫抓老鼠算杀生吗？”

山寂反问，“你今天是不是还没打扫大殿的卫生？”

于是小师弟风风火火地跑去大殿打扫卫生了。

山寂瞥了一眼刚刚一直没说话的路同，“祝老师那件事不怪你，你不用内疚。”

路同很轻地笑了一下，“我也没放在心上。”

山寂说了句“阿弥陀佛”，点头，“那就好。”

小师弟突然又火急火燎地跑回来了，一边跑一边喊，“不好了！同同师兄，你的小电瓶自己跑了！”

＊出处不明，可能是后人根据《地藏本愿经》中的内容总结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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