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宫宴(2/2)
李九归知道秦逐北饭量,自秦逐北来了奎章阁后,就让膳食间在原有的标准配餐之上多煮一斤米,因为宫中餐具都十分精巧,秦逐北嫌添饭麻烦,主要也是不太好意思,太子伴读不只他一个,还有另外几个高官公子,大家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每日学业除了念书习字外还有骑马射箭并兵器拳法,一顿饭添个几次碗也是正常,奈何别人添几次,秦逐北却要添数十次,一顿下来,太子到是面无表情,但陪读诸人兼奎章阁内侍都目瞪口呆。
所以第二日秦逐北便自己带了个木桶进宫做盛饭用。
李九归见了哈哈大笑了片刻,敛色道,“秦逐北,你这样可是会被言官掺上一本说你家教粗鄙,不识礼数的,指不定还会连累本宫,说本宫放纵下属,治下不严呢。”
“这么严重?”秦逐北看了眼手中的木桶,顿觉其有千斤重,又不甘心放下。
“当然,”李九归点头道,“他们可是厉害着呢,连父皇都不敢撄其锋芒,否者你以为为什么父皇会教我要吃饱了再去宴席,就是因为他们说作为皇帝,要居安思危,食无求饱,居无求安,否者上行下效,成由勤俭破由奢。”说到这儿,李九归叹了口气,“能杀人的可不是只有刀剑,有时言语之利尤甚之呀。”
秦逐北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一边想着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呀,日理万机不说,还要和臣子斗智斗勇,一边心中郁闷自己命苦,要背古籍诗文就算了,还吃不饱饭。
李九归见秦逐北垂头丧气,两条英俊的眉头拧得都要打成一个死结了,心下好笑,道,“日后你与本宫一起回东宫用午膳就是了,本宫让人在东宫偏殿专给你辟出一间房,以作你午休吃饭用,这样没人看着,你尽可以按自己喜好来。”
秦逐北闻言,只觉云开雾散,连忙放下木桶,道,“我娘说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才能蓄力,有了力气才能上马御敌,为皇上殿下守护山河。”当然,最后一句是他临时改的,觉得太子对他这么好,他也得说点好听的不是。
而秦母的原话是有了力气才能上马御敌,如果御敌不过,跑也能跑快点儿。
“嗯,”李九归露出仿佛老父亲般的慈祥笑容,拍了拍秦逐北的肩膀,“你娘说的对!”
你要是知道我娘原话,应该就不会觉得她老人家说的对了,秦逐北暗暗想到。
自从有了秦逐北伴读,李九归的学习生涯顿时变得有趣多了。
每日下了修课,还都要多留秦逐北一阵,两人一起研读讨论史书典籍,或是听秦逐北描述西边塞外风情,秦逐北眼中的天下与长期生活在京都富庶之地的世家大臣大有径庭,他不喜舞文弄墨,也不会引经据典,但见解独特,每每另辟蹊径,语出惊人之语,让李九归不时有茅塞顿开之悟。
这日两人在太子东宫那颗冠盖如云的古柏下研究九州图,此图是乾坤殿龙案后那副九州图的缩小版。
蹲坐在一旁石凳上的符皇后幼子,年仅六岁的李享突然起身趴在石桌上,然后伸出胖乎乎的五指够向地图的西北侧,开口问道,“太子哥哥,这儿就是匈奴,就是端丽皇姐要远嫁的地方?”
李九归一把抱起李享,捏了捏李享粉团般可爱的脸,道,“是的。”
虽然李帝并未让李九归参议匈奴求亲事件,李九归最近也特意将自己关在东宫这一亩三分地,目的就是为了摘清自己在此事中的立场,但一国公主远嫁,又是天下闻名的公主,臣民百姓自然是沸反盈天,街头巷尾都在讨论此事,和亲一事早已议定,就在三日后清明春祭大典的第二天。
“端丽皇姐说她不想远嫁匈奴,在母后面前哭诉了好多回呢。”李享扑闪着一双大眼睛,问道,“我们不是皇上的孩子吗,想要什么都尽可以取来,可为什么皇姐不想远嫁,却非要逼她远嫁呢?”
李九归抱着李享的双臂微微紧了紧,一时不知该如何给这个仿若众星捧月般长大的皇弟解释。
“你皇姐哭诉她不想远嫁并非是真的不想嫁人,她只是舍不得你父皇母后,还有你这个冰雪可爱的弟弟罢了。”秦逐北也伸手捏了捏李享的脸蛋,笑眯眯地解释道,“但人生总有离别的,就像你二皇兄,不是也没住在皇宫,开府别居了吗,等你以后长大了,也会离开这里,离开你父皇母后和太子哥哥,然后开府别居的。”
李享一听要离开自己熟悉的皇宫,自己喜欢的人,立刻吓得哇哇大哭,边哭边说,“我不要离开这里,我不要长大……”一边更加用力地抱住李九归,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李九归衣服里藏起来。
众人手忙脚乱地哄了好一会儿才让李享止住哭泣。
等内侍把李享抱走了,李九归才松了口气,虽知道秦逐北是替他解围,但比起应付一个啼哭不止的李享,他还是更愿意想其他的办法呀,所以忍不住道,“你跟他说那么多作甚,他又不懂。”
秦逐北看了眼抱着李享远去的宫人,想到李享并不识字,也未启蒙,仅是见李九归与他口说手画便记住了匈奴的位置,就算不是过目不忘,耳闻则诵,也应是聪明过人,遂道,“你说他不懂?我看到是未必。”
符皇后曾向李帝提过几次要让李享去奎章阁与太子伴读都被李帝以太子居东宫,身负社稷,皇二子李衍也搬出皇宫辟府独居,仅享儿臣欢膝下,想多有两年天伦之乐为由拒绝了。
但由于李帝皇嗣稀薄,宫中又只有李九归和李享两位皇子,端丽公主是皇女,向来和他们玩不到一起,所以李享便成了李九归的跟屁虫,喜欢围在李九归身边转悠,李九归对这个冰雪可爱的弟弟也十分喜爱,偶尔也会教他读几句古籍,带他练几式拳法,但李享小孩心性,目前还看不出对什么东西长情。
李九归收回看向远处的眼神,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他才六岁。”
作为太子,未来的天子,如果连一个垂髻小儿都容忍不了的话,又谈何兼济天下,泽被苍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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