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鸣（二）（1/2）

「有所回报？」褚清徐徐抚平袖子上最後一道皱褶，楞是把堂堂户部尚书晾在旁边。

杨友谅被这般询问羞地面红耳赤，在省试前他前去拜会林侍郎时还没那麽窝囊，如今只是单单被问一句，就无地自容。

可官场上行贿现象还少吗？

杨友谅y着头皮，将好处摊在yAn光下，他凑上前，悄声说：「下官那儿还有三份两顷田亩地契，今日就可以给阁老。」

褚清抬起下巴，藐视杨友谅，眼睛习惯X地眯起来。若独看眼楮，不熟悉褚清的人定会觉着这人亲和力十足。所幸，杨友谅是跟褚阁老在朝堂上打交道几十年的老手，虽从未正面交锋，但旁观他和他人过招倒是有的。

当然，那些和他打对台的，全都被送上西天，活下来的也早就乞骇骨回乡老老实实地养老去了。

眼下，这说话的神情活脱是要将别人的鬼胎从心里头挖出来。

「杨尚书，不知这三份两顷的田亩位於何处？这麽好的条件，薛尚书怎会不答应您呢？」褚清又开始下意识地转动拇指上的玉戒。

问题问到点上了，杨友谅心道对方果真是屹立庙堂之上几十年，老谋深算，想忽悠他真是痴人说梦。

明明大汗淋漓，他心里头却悚地发冷，像是受了风寒发热一样。

「啊这……」

褚清慢条斯理，并不急着追根究柢，只是静静地欣赏老滑头惊惶失措地模样。

「哈哈哈，褚阁老，您又不是不知道下官府上穷，这地在、在……呵……在琼州。」

褚清了然地点点头，「这样啊，也难怪大人不去求薛尚书，求到我这儿来。」

杨友谅陪笑道：「是是是……」

伎俩被揭穿，又是在同样狡猾甚至更胜一筹的人面前，杨友谅後悔极了，想自己的仕途该是走到尽头了，为自己不成才竖子赌上这位置又惹上这尊大佛真是大大不值当。

正当他沉浸在懊恼和悲伤之际，褚清猝然开口：「淳于髡使赵的故事，不知杨尚书听过没有？」

杨友良猛地抬头，身为士子，杨友谅的儿子虽是个蠢才，但杨友谅当年是正正经经靠着一身才学上来。褚清提到的这桩，他自然是知道的。

「听过听过。」

褚清黑眸的深处带着鄙夷，「杨尚书有求於人，不如同威王般拿出多点诚意来。下至贱口也知晓岭南多瘴气，您还是别妄用六顷地诓人。」

户部尚书弯腰陪笑：「阁老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没等他说完，前一刻还近在咫尺的褚阁老，不留余地地走远。

杨友谅赶忙追上去，拦住褚清的去路，咻咻然道：「阁老且慢！」

「杨尚书，还有何贵g？」话虽这麽说，褚清回身，神sE丝毫无语气中的不耐，甚至带了那麽一点点的笑意。

杨友谅嘿嘿两声，又凑过去，「下官愚钝，一时心急太想为小犬谋个前程，失了礼数与周道，还望阁老海涵。」

「杨尚书与老夫说这些倒不必。嘴上说说大夥儿都会，於事无补，真做没有才是要紧的。」

「啊这……褚阁老也明白，关北在打仗嘛……下官府上实在没有多余的东西给阁老。」

褚清皮笑r0U不笑，心道杨友谅这老头惯会装，人老了脑子也不好使。做官都做到尚书了，况且还是户部尚书，说自己穷，鬼才相信。

「杨大人客气，您浸y户部多载几十载，应攒了不少家当才对，眼下您都说自家穷，老夫府上岂不更穷，那就更需要杨大人拿多点东西周济了。还有关北打仗用的是国库的银子，跟您自家的田亩和钱拿不拿的出手有什麽g系呢？」

杨友谅顿时意识到不妙，他露馅了。

褚清忽然上前，附在杨友谅耳边，微冷地的气息拂过，顿时让见过大风大浪的户部尚书感到一GU恶寒从脚底窜至全身。

「杨尚书掌金、仓两部这麽多年，想必搜刮不少民膏民脂和公帑。」

杨友谅头皮发麻，想否认，却看见面前玄黑的眼里映着自己的混沌，那麽的笃定与自信。

老家每逢过节，总要吃桌好菜，他幼时替阿娘去屠户家，偶尔会撞见宰杀牲畜的场景，磨刀霍霍的屠户霎那间与宰相重合，反观自己就如同一旁的Si到临头却依旧活蹦乱挑的待宰羔羊。

「呵呵，褚阁老也真是的，您瞧瞧，人上了年纪，记X不好……痾……下官方才想起，这些年在江南有置些宅邸合田地，您看看合不合您的心意。」

褚清嘴角再次弯起一抹虚伪的弧度，欣赏户部尚书的表演，毋说话都能感受到这笑里头的揶揄。

过了会儿，他收起笑，「杨尚书江南的几块地多大呢？」

杨友谅暗暗叫苦，从实招来，「三块五顷田亩。」

「杨尚书这份厚礼，老夫收下了，还请您捎上地契择日过府一叙，待地契交到老夫手上後，老夫自然会去找薛尚书谈谈。」

很好，褚清对於这个结果满意极了，他欣然的赏给户部上书个看似真诚的微笑。

杨友谅心在淌血，那几亩地本来是要留给自己挂官後养老用的，全送给他人享福去。可自己又恰恰只有这一个儿子，不给他铺顺点，将来怎麽办？自己虽贪，还没有贪到让自己子子孙孙都衣食无忧的地步啊。

自己的儿子是块朽木，不代表後代也是，「从仕者」在昭宁，将大把大把资源握在手里，最好的学士都在崇文馆和弘文馆里头，专教达官显要的子弟们，杨友谅的儿子和褚念皆从师於二馆。

资质好的如褚念，学一学出来，头一次考便金榜题名，资质不好的如杨友谅的儿子杨楚，教一教勉强可应付应付学问。即使需要他阿耶去疏通关系，未来官场在发挥才学的场合，也不至於自乱阵脚。

克绍箕裘，代代相传，最终变相地成为和前朝一样威势庞大的世族。

说到底，杨友谅并不相信他的子子孙孙们能像自个儿一样一路考上来。

可是现在褚清的答应并没有让杨友谅放松绷紧的神经，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事儿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