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你是谁?(2/2)
男人彻底慌了,他没有继续走向前,只能试图换一种方式安抚:
“诗允?”
“你看清楚,我是雷耀扬…你怎么……?
但对方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她抬起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直视他,扯出一抹冷笑,反讽道:
“我没有眼盲,看得很清楚。”
声线依旧没有温度,女人死盯着他,脑内交战无休无止。
齐诗允暗自深吸口气,将双手慢慢紧握成拳。
就在雷耀扬忐忑不定却强装镇定的同时,她终于问出了那个如鲠在喉、在心中压抑许久、且足以摧毁一切的问题:
“雷耀扬。”
“你到底是谁?”
这一问,如在两人之间裂开的天堑。
而她的目光,狠狠锁定他在瞬间剧变的脸色,掷地有声地讲出了那个名字:
“或者,我该叫你———”
“雷—昱—阳?”
语调平静得可怕,可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锥心刺骨。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诘问,雷耀扬脸上的担忧和急切在瞬间凝固,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戳穿核心秘密的难以置信。
无法掩饰的恐慌全面覆盖他的神情,他急切地望向对方,望向这个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杀戮,此时却冷静得可怕的女人。
原来她之前的沉默…不是在害怕。而是在消化。
在消化这足以将他们之间所有信任和感情,彻底炸得粉碎的…真相。
齐诗允的话如同最终审判,将雷耀扬死死钉在原地。男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快速收缩,他欲言又止,最终,都归为无可奈何的沉默。
她知道了,语气非常笃定。
她怎会知道?!
是谁告诉她的?是施薇?!还是…?
男人脑中,疯狂搜索着她能够获取这个秘密的渠道,恐慌铺天盖地而来,瞬间淹没了刚才还在为她收拾残局的所有冷静。
他看着她那双再无一丝往日温情的眼睛,人生头一次,感到了一种彻头彻尾的无措和害怕。
风暴在气旋中心酝酿了许久,终于在这一刻,彻底降临。
就在气氛异常紧绷的时刻,雷耀扬西裤口袋中的手提电话,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持续不断的铃声像刀尖,迅速划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雷耀扬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提。
荧光屏显示着坏脑的号码,他先试验性地看了一眼齐诗允,发觉她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仿佛在等待一场早已预知的结果。
男人深吸口气,强行压下情绪接起电话,想要尽快结束:
“讲。”
电话那头,光头佬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困惑和不确定,缓缓说道:
“……大佬,尸体初步检查,有点…奇怪。”
“有屁快放!”
此刻的雷耀扬已经极度烦躁,他实在没空听那么多铺垫。而电话那头,光头佬被劈头盖脸地骂声吼到闭眼,随即,快速把尸检结果讲出:
“死尸整过容,但时间不长,就是近一年内的事。而且他没有指纹,很明显是早年间被磨掉的…还有毛发鉴定结果,与最近观塘连环杀人案凶手留下样本比对过…高度吻合。”
听到「观塘连环杀人案」,雷耀扬的神经猛地一跳,但此刻,他更关心的是眼前齐诗允的身心状况,所以语气依旧恶劣:
“所以呢?!条粉肠是变态杀人狂同今晚件事有乜关系?!”
“有!大有关系!”
坏脑的声音带着发现关键线索的急切,他继续将所有疑点和证据串联起来,交给雷耀扬一个无比清晰的答案:
“那几个受害者死状凄惨,但法医鉴定后发现,她们均未遭受过性侵……”
“因为凶手下体那个部位…受过好严重的永久性创伤,功能早就废了。而且从骨骼同组织疤痕判断,应该是好多年前的旧患,但有术后修复过的迹象……”
坏脑的话,就像最后一块倒塌的多米诺骨牌,砸向了雷耀扬混乱不堪的脑海。
功能废了…永久性创伤……
居然是那个…自己耗费人力物力苦寻了许久都找不到的扑街!还有连同一段…只有他和齐诗允才知道的、关于沙田马房的隐秘往事……这一刻,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那个人———
就是程啸坤!
是那个被齐诗允设计、让百威星踩废了的程啸坤!
原来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是他!他居然改头换面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将齐诗允拉入了不可见底的深渊!
那个早就该死在精神病院,或者烂在某个角落的废人!竟然潜回了香港!不仅成了连环杀手,而且还———
电光火石间,一个更恐怖的联想同时在他脑海生成……
方佩兰的车祸!
关于那辆泥头车…那个消失的肇事司机……
雷耀扬清楚记得,坏脑之前查到那司机账户曾有一笔不明来源的资金,操作手法很干净,但隐隐指向澳门……而程啸坤这扑街…只能是被蒋天养从澳门弄回来的!
所有的线索,在此刻汇聚成一发利箭,正中靶心。
原来所有一切,都是程啸坤这癫佬的报复!是蒋天养在背后的操纵!而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自己!以及他身边最亲的人!
那诗允她…今晚去沙田马场…又故意支开加仔…独自走向那片危机四伏的黑暗……
她那疯狂残暴的杀戮…并不只是为了自卫…更是为了……
真相大白的同时,也意味着…程啸坤在死前,有足够的时间…将他知道的所有秘密,全都吐了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雷耀扬,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无力地垂下手,手提从掌心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毯上,通话也戛然而止。
再抬起头时,男人看向齐诗允,眼神里充满了仓惶无措的复杂情绪:
“诗允…”
“程啸坤…同你讲了什么?”
齐诗允望着他这副大惊失色的模样,唇角紧绷,言辞愈发尖利:
“点啊?雷生?”
“哦,不对,我应该尊称你:雷—少—爷。”
“刚才电话接个不停,为你受惊过度的太太收拾烂摊子?是不是好忙啊?”
“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特别蠢?特别好摆布?合该永远活在你精心编织的谎言里?”
“雷绍棠?叶明贞?…呵,你讲大话的能力真是越来越登峰造极……还有移民,又是为了掩盖什么怕被我发现的龌龊秘密?”
“你同你那位了不起的父亲真是一脉相承!他杀了人可以逍遥法外几十年安享富贵…而他的乖仔,更能娶了仇人的女儿!把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你对我做这一切…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感?”
女人声音轻飘飘的,却像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打在雷耀扬心上。而她每说一句话,就向前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如刀,语气中的愠怒和讥讽,更是不加修饰的怨毒。
“所以,你当年杀程泰…实际上根本不是在帮我报仇!”
“你只是为了帮你老豆雷义!掩盖当年他指使程泰杀我爸爸的真实意图!所以才要不断杀人灭口!永绝后患!”
“我讲得对不对啊?雷!昱!阳!”
一连串的声讨如同连发的子弹密集地射过来,每一个字,都狠狠钻进雷耀扬最隐秘的角落和最不愿承认的愧疚里。
男人脸色瞬间煞白如纸,情急之下,几步跨到她面前。
他伸手想要扶住她因气急而剧烈颤抖的肩膀,试图为自己的欺瞒解释,试图压下她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崩溃:
“不是!诗允你听我讲……”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是因为你爸爸他当年———”
“啪——!”
一记响亮清脆的耳光掴在雷耀扬侧脸,火辣辣的痛感,自表皮蔓延而下。
他缓缓扭过头来,眼见面前的齐诗允已经是怒不可遏的崩溃状态,她就像是一只被彻底触逆了鳞的困兽,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愤怒与捍卫之色,再次打断了他未讲完的话:
“你收声!”
“我爸爸绝对不是那种人!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你有什么资格诋毁他评判他!是你们雷家自己龌龊!别想把脏水泼到一个死人身上!”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雷主席?!”
“还有!你把我当什么?”
“我甚至还去参加了杀父仇人的葬礼!去悼念那个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人渣!当时你一定觉得我蠢得出奇的可笑女人!对吧?!”
涉及到惨死的父亲,齐诗允的情绪彻底决堤,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和更强烈的厌恶:
“我不想再听你讲任何一个字!”
“从现在开始!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再相信!”
她声嘶力竭地咆哮,双眸却目不转睛望定跟前男人。
齐诗允难以置信地摇头,泪水随之夺眶而出。可这时的泪水,已不再是软弱和无助,而是对这段感情极致的痛苦与幻灭:
“…雷耀扬,我曾经那么信任你…把我所有的伤疤、所有的仇恨、所有的软肋…连同我这个人、这颗心…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你……”
“我甚至…甚至觉得自已何德何能,能在经历过那么多之后…还能遇到你……”
“原来…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你们雷家算计好的!全部都是谎言!!!”
巨大的悲怆和被彻底背叛的失落感,如同海啸一点点将她吞没。她感觉自已的心,被眼前这个男人彻底掏空、碾碎…只剩下痛不欲生的无尽折磨和无法被拯救的自我崩溃。
可殊不知,她每说出的一个字,除了伤他,也同时在自已破碎不堪的心上,又狠狠地剜下一刀。
彼此鲜血淋漓,两败俱伤。
雷耀扬僵在原地,像是失去了所有行动力。他脸颊上,是齐诗允留下的最痛彻心扉的火辣印记,也是自己作为真凶的血脉,最耻辱的标签。
空旷中,只剩下女人压抑不住的啜泣,以及他沉重无比,又无处诉说的悲凉。
曾经最亲密的两个人,此刻横亘着无法涤荡的家族血仇,和他们之间…再也无法弥合如初的伤痛与裂痕。